佛道争衡与吕洞宾飞剑斩黄龙故事的变迁
【内容提要】
本文从宗教史和文学史相结合的角度,梳理了吕洞宾飞剑斩黄龙故事系统的流变;认为这一故事系统是佛道两教在争衡过程中建构的宗教神话,不仅体现了禅宗心性理论和内丹道教性命双修理论的内在冲突,而且体现了道教丹道理论、佛道话语方式的变迁,这个故事的道教内涵最后由清修变为男女双修并随着其宗教背景的淡化而逐渐世俗化;与此同时,宗教之间的这种冲突与变迁不仅为文学提供了基本的主题和基本的素材,更重要的是为文学提供了表达方式、修辞手段和建构能力。
【关键词】吕洞宾宗教神话佛道争衡
在一般民众乃至学者们的眼中,八仙传说不过是一个民间传说,八仙信仰不过是一种民俗现象。浦江清先生在他那篇著名的《八仙考》中指出:“此八人的会合并无理由,在绘画方面,犹之唐宋道家画《十二真形图》,南宋版画雕四美人,宋元俗画《七贤过关图》的随便的组合。戏剧方面,名录颇有出入,也从演变而渐渐固定的。从这样看来,八仙的组成于真正的道教的关系很浅。”①这一观点至今还被学术界奉为经典结论。但是,当笔者对八仙故事系统进行全面清理时发现,八仙故事首先是一个由道教徒建构的宗教神话体系,尔后才演变成文人神话、民间传说和民俗信仰。本文拟从宗教史与文学史相结合的角度对吕洞宾飞剑斩黄龙故事系统(以下简称黄龙故事)进行清理,探讨佛道两教是如何利用民间资源和宗教资源建构自己的宗教神话的,并在此基础上分析宗教神话的文学史价值。
一宗教神话的建构与黄龙故事的演变
当吕洞宾的传说和信仰大盛于民间后,宋金时期的内丹道教对这一传说进行了改造,把它建构成了自己的宗教神话,其中的一些神话对佛教进行了攻击;与此同时,“佛教徒也不可能忽视吕洞宾传说。宋初,吕洞宾的大量诗歌被发现于寺庙中,他的一座祠堂就坐落在佛教庙宇白鹤寺中,1065年浙江无锡祇园寺东边的走廊里就安置了吕洞宾的一座塑像。佛教徒甚至声称:吕洞宾是被禅师度脱的”②。这个吕洞宾被禅师度脱的神话就是吕洞宾飞剑斩黄龙故事,这个故事在佛道争衡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故事系统。
佛教徒建构的黄龙故事是一个地道的宗教神话,该神话利用参禅的方式把道教真人吕洞宾改造成了佛教禅宗的法嗣,其攻击性是非常明显的。南宋时期佛教的灯录、史籍《联灯会要》、《嘉泰普灯录》、《五灯会元》和《佛祖统纪》对这个故事均有详细的记载,《嘉泰普灯录》卷二十四“广化圣贤”还依据这一故事将吕洞宾列为佛门弟子。如《五灯会元》卷二十二指出:
吕岩真人,字洞宾,京川人也。唐末,三举不第。偶于长安酒肆遇钟离权,授以延命术,自尔人莫之究。尝游庐山归宗,书钟楼壁曰:“一日清闲自在身,六神和合报平安。丹田有宝休寻道,对镜无心莫问禅。”未几,道经黄龙山,睹紫云成盖,疑有异人,乃入谒。值龙击鼓升堂。龙见,意必吕公也,欲诱而进,厉声曰:“座傍有窃法者。”吕毅然出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龙指曰:
“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有长生不死药。”龙曰:“饶经八百劫,终是落空茫。”吕薄讶,飞剑胁之,剑不能入,遂再拜求指归。龙诘曰:“‘半升铛内煮山川’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吕于言下顿契,作偈曰:“弃却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恋汞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③
这一宗教神话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戏剧如《飞剑斩黄龙》、《万仙录》,话本如《吕洞宾飞剑斩黄龙》都搬演宣讲了这个故事。《飞剑斩黄龙》,《宝文堂书目》“乐府”类著录,剧本已佚。我们从元人薛昂夫散曲[中吕·朝天曲]和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十六“陶氏二谱”的记载可以推知此剧当属佛教系统。《万仙录》为传奇,剧本已佚。《曲海总目提要》指出该剧汇演吕洞宾故事,其中一段叙及吕洞宾飞剑斩黄龙:“尝过杭州参黄龙禅师,酬对不契,夜半飞剑入禅室中,剑被黄龙收摄,卓地不动。洞宾百计取剑,终不能得,乃拜服,愿归佛法。”④冯梦龙《醒世恒言》卷二十二所收的《吕洞宾飞剑斩黄龙》应该是反映佛教宗旨的宋代说话作品,理由有四:书中提到的三处地名为宋代建制;书中提到的诗词均为元代以前的作品,如《讽谏》为白居易所作,《满庭芳》为苏东坡所作,“铁牛耕地种金钱”一诗见于宋德方依据宋代旧本刊刻而成的《吕祖浑成集》中;书中对答机锋为宋代禅僧所特有,语言特色也符合宋代规则,这和宋元时代说参请这一说话形式是非常吻合的;最重要的是吕洞宾在参禅和斗法中均败于黄龙禅师。
佛教徒将钟吕内丹派的创始人、内丹派南北宗的祖师描述成禅宗法嗣这一事实实在让道教徒难以接受,道教徒不得不对这个故事进行全方位的改写。
道教徒对这一故事曾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比如,宋太宗时林太古所著《龙虎还丹诀颂》中有一首诗:“常究《阴符》、《道德经》,此来堪重吕先生(注云:吕先生名洞宾,盖近代得道也)。养药未论三载火,炼丹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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