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神明、妖怪和人.doc

京都:神明、妖怪和人
因此八百万众神齐集于天安河原,召来常世长鸣鸟,取来天安河上的天坚石,采来天金山的铁,取下天香山公鹿的全副肩胛骨,取来天香山的天之朱樱树皮……
——安万侣《古事记》
京都街头,神社和寺庙几乎随处可见,像肯德基和麦当劳一样或是对门或是比邻,却也不互相排挤互相拆台,因为竟有八百万之多的神明,人们的信仰既谨小慎微又粗枝大叶。几乎每家每户,甚至连公车上都会贴着神社或是寺庙的御守护符,更不用说商号。神宫道旁的小食店里,看板上的守护符贴得密密麻麻,既有抵御火灾的锻冶神社,也有祈求丰收的栗田神社,佛光寺和良恩寺可以保平安?听起来也不错,那就各来一个呗。
要搞清楚日本的神明体系,那么复杂的功课还是趁早放弃为妙。反正只要粗略地读过东洋传说《古事记》,对神明脱下的衣服也可以变成神明、神明擦拭的污垢也可以变成神明这种设定见怪不怪,再看到山中的千年老杉被披上注连绳(秸秆编织成的粗壮绳索,上面悬挂着白色纸带),结成神明的结界,也就能心怀敬意地鞠上一躬,再拍掌许愿了。
对古树可以进行偶像崇拜,对古人就更加可以了。金阁寺以金阁闻名,本名“鹿苑寺”略显陌生,而“鹿苑”二字,正是建造金阁寺并把它当做别墅居住的足利义满将军的法名—《聪明的一休》里那位自视甚高的将军大人就是他了。等等,法名鹿苑,这样真的好吗
……那可是释迦牟尼顿悟成佛后,第一次教授佛法的地方啊……这究竟算是一种心向往之还是生冷不忌,不当面问一问将军本人,恐怕是无法得知了。
离金阁寺不远的大德寺,佛教的本来面目也相当模糊。虽为临济宗大德寺派的本山,但大大小小的战国塔头却有22个之多,三玄院供养武将石田三成,高桐院供养武将细川忠兴,总见院里更索性供奉着一座木造织田信长坐像。
如果仅仅是这样,理解起来倒也不算困难,本来汉传佛教发展至今,已是只要乐善好施,牌位就能入寺,战国武将这样的大人物,供奉一下也不为过。然而像织田信长这样能者多劳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让他单单坐镇佛寺呢?毗邻大德寺的船岗山上,专门供奉织田信长的建勳神社门口堆着一坛坛祭祀的美酒,神社门帘上的印花也赫然是织田氏的家纹—你们,你们都不事先讲好的吗,信长大人死后到底是变佛还是变神啊……
好吧。
人类在街上生活,狸猫在地上爬行,天狗在天空飞翔。迁都平安城后,人类、狸猫、天狗,三足鼎立。他们转动这城市的巨大车轮。
——森见登美彦《有顶天家族》
招财猫这个物种,在京都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陶土色的狸猫们。左手酒壶,右手账本,头戴斗笠,腹中鼓鼓,狸猫们未必都长得憨态可掬,有些甚至露出细密牙齿,面目颇不友善。但它们还是出现在店口、巷口和家门口。旅馆的女将这样解释一只陶烧狸猫的构成——斗笠躲避灾祸,酒壶不愁吃穿,账簿诚信不欺,大腹勇猛果敢。
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会使幻术骗人、喜好恶作剧又邪里邪气的狸猫,不知不觉形象竟变得如此正面,就连很是猥琐的敏感部位都寓意着金钱满载。看着这些散落街头的大小狸猫,恍惚间会觉得,刚才和你擦肩而过的那位浑身上下没任何稀奇之处的平凡小哥,就是狸猫变的也说不定。这不,大仙院里就有一句僧偈—小心哪,就算身穿缁衣,也可能只是狸猫。院内一尊半人高的狸猫像,一反常态地没有提酒壶携账本,而是披着一件僧袍盖住小半个头,微微抬眼,露出狡黠的微笑。
和狸猫并称的天狗,地位更非同一般。京都北郊的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