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子民
马的出现彻底改变了美洲大平原上的生活方式,它们让各部族捕猎野牛的效率获得空前提升,在战斗中为骑士增添优势,同时还充当统计财富的基本单位。对今天的美洲原住民而言,马依旧是传统的象征,是骄傲与荣光的出处,是疗愈心伤的良药。
来自瓦纳普姆部落的德斯蒂妮·巴克骑着母马黛西参加每年在俄勒冈州彭德尔顿举行的印第安公主选拔赛。马最初作为战斗、捕猎、交通的辅助手段进入原住民的生活,现在,它已经成了盛典上的搭档、部族骄傲的象征。
爱达荷州拉普威的纳基亚·威廉森骑着的是一匹混血马,拥有阿帕卢萨马和来自土库曼斯坦的坚毅的汗血马血统,后者是世界最古老的马种之一,以勇气和耐力著称。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匹纯种阿帕卢萨。
距今百余年前的 1874年9月,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北端的狭长地区,盛极一时的驭马帝国——科曼切以仓皇凄惨的姿态走到了终点。这场覆灭为大平原日后的巨变埋下了伏笔:
西班牙征服者将马引入美洲大陆后,科曼切族是首批驯服并充分运用这一物种的部族之一。
他们练得一身精湛马术,在马背上厮杀、称霸,威慑四方部族,对企图侵占科曼切领土、屠杀野牛的白人发起愤然攻击,就连美国军队都在他们手上吃过苦头。再后来,1874年9月28日,科曼切部族最大的余部在帕罗杜洛峡谷中未设防的露营地被俘,此事就发生在他们自家帐篷外,连家人们也未能幸免。
发动这次袭击的是当时驻扎在西得克萨斯孔乔堡的美军第四骑兵团,由陆军上校拉纳尔德·斯莱德尔·麦肯齐指挥。突袭成功后,麦肯齐的部队将科曼切一众赶出营地,焚烧了他们的帐篷,销毁了成堆的食物和毯子,然后领着俘获的千余匹马在峡谷边缘集合。那些印第安人则弃马而逃。麦肯齐带队回到他们在32公里外的军营,次日,他下令将缴获的马——除几百匹留作己用以外——全部射杀。“步兵们拿绳子拴住这些受惊发狂的马,把它们分批送去枪毙。”《夏月帝国》中写道,“最后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马尸堆”——据记载有1048匹死马。经年累月,它们在原地腐烂,化为白骨,“砌成一座骇人的纪念碑,昭示驭马部落在大平原上的霸主地位从此崩塌。”科曼切族所剩无几的遗民在伟大战酋夸纳·帕克的带领下,向东步行至320公里外的锡尔堡(时为印第安保留地),在那里宣告投降。
将近一个半世纪过去了,研究科曼切族的历史学家托瓦纳·斯皮维——他本人是契卡索族后裔——坐在他家(位于俄克拉荷马州邓肯市)前院里,向我历数往事。他说,随着屠戮马群的惨剧发生,“抗争的脊梁”就此瓦解。部族所有的野牛皮大氅、食物,他们的谋生手段、交通工具、战斗器械以及游牧天性,都被夺走了。领袖夸纳也遭到拘禁。“这是对科曼切族的毁灭性打击。”
这便是著名的帕罗杜洛悲剧,然而斯皮维告诉我,事实比传说更为惨烈。他说,“我们都知道帕罗杜洛峡谷的那场大屠杀以及它所产生的影响
”,但鲜为人知的是,1875年6月之前,美军又俘获了六七千匹科曼切族的马,把它们集中在锡尔堡。麦肯齐上校已升任指挥官,他听从菲利普·谢里登将军建议,认为这些马饲养起来耗费财力,放归山野又遗患无穷,便下令一并杀掉。他的部下于是将马群赶往一处名叫麦肯齐山的地方,开始射杀,单发春田步枪、夏普步枪、七连发斯宾塞步枪连番上阵。“逐匹射杀的方式渐渐成了大问题”,斯皮维说,这是个费力、荒唐的蠢法子。最后,为了节省人力和弹药,他们举行了一场拍卖,把科曼切马驹卖给出价的白人。这仍然没能让马厩清空,剩下的马还是被枪毙了。
1874与1875年的两场大屠杀摧垮了科曼切族的抵抗意志,却并未终结美洲原住民与马的不解之缘。这只是序幕的休止。仍有其他部族跨上马背,这种起源于大平原南部的新物种、新技术,捕猎、战斗、旅行的新方式逐渐向北流传,从科曼切族延伸到朱曼诺族、阿帕切族、纳瓦霍族、波尼族、夏延族、拉科塔族、克罗族等等。
马的出现给生活带来了新的可能性。它让捕猎野牛的效率获得前所未有的提高,让人们能够行得更远,在战时给敌对部族造成沉重打击。它为妇女们分担了繁重的劳作,让她们不必再亲自于营地间搬运家什。它改变了部族间的优势格局,让骑马狩猎的民族在人口增长、土地扩张方面均优于农耕民族。马还取代了此前北美地区唯一的驯化动物——狗。相比之下,狗体型小、力量弱,还需要吃肉。而马只用吃地上长的东西,也就是人和狗都不需要的——草。若遭遇干旱或冬季暴雪,草地枯萎,马还能依靠啃食棉白杨树皮生存。
这一新兴物种广受欢迎,甚至被赋予了抽象的文化含义:财富积累的象征。一个人只要悟性高、有抱负,再加上些运气,就能蓄养起大群马匹。多出来的马可以拿去卖,可以交换物品,还可以捐出去,也有可能在看护不力时被偷走。财富积累造成社会阶级分化,大平原上头一次有了“富有的印第安人”与“贫穷的印第安人”之分。同时到来的还有另一个全新概念:从白人那里得来的枪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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