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的火葬(高中阅读).docx旧家的火葬夏衍①半个月前,接到妻从上海寄来的信,说六月一日游击队打到杭州近郊,把我们的旧家放火烧了。因为那屋子被敌伪占领了之后,开了一所很大的茧厂,所以除屋子全烧之外,还烧毁了敌人已经收买了的几十万元的茧子。 妻在后附加着说:“我们觉得很痛快,这最少对于你们沈家的那些不肖子弟,给了一个不小的教训。”在将信将疑中,昨天深夜看到了中央社金华发的一个电报,证实了这一消息——我出生的旧家,竟在这样的情形下火葬了。和妻子一样,我也只能喊出了一句痛快。②四十年前我出生在这古旧的大屋子里。 那是一所五开间,而又有七进深的庄院。这一百年前造的屋子,说得毫不夸张,至少可住五百人以上,我在这破旧而大得不得体的旧家,度过了十五个年头。辛亥革命之后,我的哥哥因为穷困,几次要把这屋子卖掉,但是在那时候竟找不着一个能够买下这大屋子的买主,哥哥瞒了母亲,从城里带一个人在估看,我只听见他们来回讨价还价,一会儿笑一会儿争之后,哥哥愤愤地说:“单卖这几千块尺半方的大方砖和五百几十块青石板,也非三千块钱不可!”③我才知道了这些日常在那里翻掘起来捉灰鳖虫的方砖, 也是这样值钱的东西。④据母亲说,这屋子是我们祖上“全盛时代”在乡下建造了而不用的“别邸”,那高得可怕的粉墙,将里面住的“书香子弟”和外面矮屋子里的老百姓分开,所以不认识的人,只要一问沈家,那一带的人立刻就会知道:“啊,墙里。”“墙里”变了太平门外沈家的代名,据说已经是近百年以来的事了。⑤但是,辛亥革命前后,我们的家衰落到无法生存的田地,这屋子周围的田地、池塘,都渐渐地给哥哥押卖了,只有这屋子,却因为母亲的反对,而保留着它破旧得像古庙一般的形态,夏天的黄昏会从蛀烂了的楼板里飞出成千成万的白蚁,没人住的空房间也会白昼走出狐狸和鼷鼠,但是,墙里和墙外的差分,却因为“墙里”人的日益穷困,而渐渐地撤废了,墙外的孩子们也做了我的朋友,我记忆中也还鲜明地保留着一幅冬天自己拿了篮子到乡间去拾枯柴的图画。⑥母亲在那个时代里算得是一个性格奇特的人,四十五岁死了我父亲之后,从没念过一句佛,从没烧过一次香,出嫁了的姊姊送她一串念珠, 她却丢在抽斗里从来不去理会。从这种性格推衍开去,她是一个富于民主精神的人, 她从不讨厌邻近的穷孩子到我家里来,也从不禁止我和这些野孩子们在一起。⑦但是,具有这种近代性格的人,对于这所古旧的屋子,她却怀抱着使人不能相信一般的留恋与执着,我中学毕业的那一年她郑重地对我说:“趁我活着,把这屋子分了吧,我一死,迟早会给你哥哥卖掉的。”⑧当时是“五四”之后,我根本就对这象征封建的“破庙”有了反感,所以我对于她苦心地保守了几十年的财产简直不加任何的考虑, 随口地说:“我不要,让他卖去!”这句话伤了她的心,背着人哭泣了一整日,我也就从这时候离了“家”。“旧家”的影子在记忆里渐渐地淡忘了, 一直到抗战开始那一年的初夏, 接到母亲病笃而赶回到这屋子的时候。⑨随着时代的变迁,这旧家也有了几度的沧桑。第一次欧战之后,因为民族工业的勃兴,我哥哥也在这封建的屋子里开过一个现代式的工厂,用新式的“机子”织杭纺。在“城外”这屋子算是第一所“工场”,浙江丝织业凋落了之后,“机子”停止了工作,于是这屋子在五年前又变了“正大茧厂”。那一年,因为哥哥要把母亲卧房侧面的“果园”改作屯茧的仓库,要把“果园”的枣树和橘子树斫掉,他们之间曾引起过一次很大的冲突,但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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