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华文文学..总第期
现代庄子的凯旋
——论高行健的大逍遥精神
美国刘剑梅
摘要:逍遥精神是庄子的第一根本精神,而高行健在中国现当代作家中对庄子的认识最为彻底,
他的小说《灵山》以及所有的剧本,乃至诗歌、电影创作,其核心精神只有一个,就是求得大自在即求得
大自由的精神。高行健把自由视为人自身的一种“觉悟”,自由不是他人给的,也不是上帝赐予的,而完
全是“自给”的。意识到觉悟到自由可以自己掌握,才有自由。高行健把庄子的个体飞扬精神充分意象
化,充分文学化与艺术化。他的作品不仅“回归自然”,而且“创造自然”——创造了一个拥有逍遥可能、
自在可能的精神世界。高行健的成功,是现代庄子的凯旋。
关键词:逍遥精神;高行健;《灵山》;庄子;禅宗;内心自由;自然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八十年代出现了庄子精神在当代文学创格。这三位作家的作品都体现了道家“回归自
作中的回归现象,这一回归最大的结果,就是然”的思路。
文学创作中政治意识形态的消减,文学重新返然而,汪曾祺、阿城、韩少功这种“回归自
回对个体生命的关注。也可以说,是从“人的政然”的思路仍然是一种“消极自由”,并非“积极
治化”返回“人的自然化”。汪曾祺小说中所描自由”,而他们宣传的“寻根”也不是一种普世
述的“市井中的庄子”追求的是充满温馨的人概念。就汪曾祺、阿城而言,他们的寻根,重心
际自然关系,这种纯朴的人际关系不被外界的在于恢复汉语的语言魅力,也就是扫除欧化痕
商业气息和政治理念所左右,跟庄子所讲究的迹,恢复汉语自然流畅的韵味,这并不是从哲
“自然”相通;韩少功早期的作品《爸爸爸》嘲讽学上探索庄子的本真精神。可以断言,这几位
的是中国当代政治生活中的病态二极思维,从优秀作家并未在思想史层面上认识到庄子的
哲学上说,支持韩少功的是禅的“不二法门”和伟大真谛,即没有认识到庄子乃是中国开创逍
庄子的齐物论,但他本质上还是延续了鲁迅人遥精神即大自由、大自在精神的第一位伟大先
世的批判精神,看到更多的是传统文化中的劣锋,这一点,最后由高行健来完成。所以我要
根性,可是到了九十年代后,他就完全回归到说,高行健的成功,乃是现代庄子的凯旋。
“人与自然”的最原始的和谐关系中;阿城的小高行健的《灵山》创作于世纪年代
说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个“在政治高压下的庄末期。这部小说从创作技巧上说,是以人称代
子”,这些庄子们本是“自然人”,他们即使生活替人物、以心理节奏代替故事情节的新文体
在极其政治化的社会环境中,也通过保持“人尝试;而从精神内涵而言,它则是一部大文化
的自然化”而达到自由境界和持守清高的人小说。这部作品的文化理念非常清楚。它呈现
作者简介:刘剑梅,美国马里兰大学东亚系副教授,文学博士。
现代庄子的凯旋· ·
的是中国主流文化儒家文化之外的四种文是寻找“灵山”的过程。“灵山”的隐喻内涵、象
化:士人的隐逸文化;道家的自然文化;禅宗征意蕴是什么作者最后找到灵山了没有通
的感悟文化;失传的民间文化。四种文化血脉读《灵山》,感悟《灵山》,我们可以明白:“灵山”
相通,通就通在:首先它们都是非官方文化,都在内不在外,灵山所象征的精神乃是内心大自
拒绝专制,既不接受专制的束缚,更不为专制由的精神。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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