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乱江南一、空音月黑风高的暗夜,俞楚凌把自己包得像颗粽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纯黑的夜行衣掩匿了行踪,右手按在剑柄上,左手将十几枚牛毛针拈在指间,他像一头潜伏在灌木丛中的豹,不动声色地等待猎物现身。冷风一阵紧过一阵,料峭的春寒仿佛穿透了皮肤,渗到骨头里。他眯起眼睛,感觉晚上喝的几杯烧酒的暖意早已消弭殆尽,而那该死的猎物怎么还不现身?全身像一张绷紧的弓,片刻也不敢松懈,原本就稀薄的耐性被寒风吹得不见踪影,街口传来打更的声音,俞楚凌暗骂一声倒霉,四更了。重重屋宇在黑暗中越发寂静,一派安详,更衬得他形单影只,凄凉无限。风吹过屋檐,倏倏作响,多年来行走江湖的本能让他屏息凝神,全身戒备起来。果然,交睫之间,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快得像疾射出的箭矢,轻得像被风卷走的落叶,一闪而过,连半粒尘埃都未曾惊起。俞楚凌抿住唇,提气纵身追了上去。那人的轻功身法在江湖上已是绝顶,与他俞某人并称江南双壁,向来是难分轩轾,只是这次俞楚凌冻了半宿,早已怨气冲天,铆足劲头死咬着不放,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从别人家房顶上飞荡过去,距离渐渐缩短。相对于俞楚凌的郁闷,前面的苏云欢也是一肚子火——花两个月的工夫打听出空音剑的下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弄到手,怎么才离开江府就给人盯上了?还一路追着不放,想黑吃黑么?提着一口真气,苏云欢使出毕生的轻功绝学,试图甩掉身后的尾巴,但是那细小的衣袂带风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与他只剩数步之遥。苏云欢双眉紧锁,轻功能与自己匹敌的,除了那个只会坏自己好事的死对头俞楚凌,不作第二人想。冷哼一声,他脚步放缓,突然拔剑出鞘,反手向身后刺去!俞楚凌大吃一惊,但已收势不及,若一头撞上去,不被扎个对穿才怪!急中生智,他挥起衣袖,卷缠上迎面刺来的利剑,身子后仰,挂在剑上,像荡秋千一样,借着冲力欺身上前,一把牛毛针关照了苏云欢的后背。“唔!”苏云欢背上一片刺痛,见势不妙,脚尖踢起几片屋瓦,挟着风声朝俞楚凌下盘招呼过去,同时斜挑一剑,破开衣袖,斩向对方的肩膀。手法刁钻狠辣,饶是俞楚凌这样身经百战的江湖老油条也不敢硬碰硬,他跃开一步,躲过破空而来的剑锋以及飞起的瓦片,又摸出一把铁蒺藜,誓要把对方打成蜂窝。两个气冲斗牛的家伙就在人家屋顶上过起招来,刀光剑影,瓦片横飞,底下倒霉的屋主怎么可能睡得着?片刻功夫,一个面容憨笨的男人挑着灯笼朝他们喊:“你们是人是鬼?!别在俺家房顶上打!再打俺就报官了!”激战正酣的两个人对看一眼,双双收剑还鞘,苏云欢甩了一锭银子过去给那人压惊,俞楚凌冷不防一手扣住他的脉门,苏云欢怒目而视,低喝:“君子不欺暗室,放手!”“君子?”俞楚凌嗤笑一声,“这里哪有君子?”苏云欢不禁气结,抽剑架上俞楚凌的肩头,在对方愕然的瞪视下冷冷地问:“你想玉石俱焚?”俞楚凌想摇头,又怕被那柄利剑割断脖子,只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城北土地庙,半路逃跑的是小狗。”苏云欢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露出要吃人的眼光,没有反对,两个人默契地同时收招,然后在屋主的大呼小叫中,把袂而去。年久失修的小庙门倒窗破,遍地积土浮沉,上头还印着深深浅浅的猫爪印。苏云欢啐了一声,扯下蒙面布,一张俊脸拉得老长,活像走在路上被砸了一泡乌鸦屎。俞楚凌倒不以为然,拍拍供桌前的蒲团,悠然坐下。他本来出身就草根,再加上江湖上浪荡了这么多年,餐风露宿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不像这位苏大少爷,家大业大,钟鸣鼎食,处处臭讲究。苏云欢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蒲团,立在原地没动。俞楚凌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他:“背着一身牛毛针舒服么?运功把它们逼出来吧,我保证不会趁人之危。”“不必。”苏云欢薄薄的嘴唇蹦出两个字,随即抿紧,看得出他也不舒服,纵是上面没有淬毒,一把针全扎在背上,那种万蚁噬肌的感觉也足以让人抓狂了,亏得他定力深厚,不仅和对手缠斗了许久,还能保持这一身傲慢矜持的公子做派。俞楚凌挑了挑眉,随他去,反正那针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你跟着我想做什么?”沉默了片刻,苏云欢再度开口。俞楚凌倒也坦率,答:“坐地分赃。”做你的春秋大梦!苏云欢一肚子脏话在翻江倒海,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压抑住火气,又问:“你想要空音剑,怎么不自己去取?”偏偏要拦路抢劫,妄想蹭吃白食,真是混账!“那多麻烦。”俞楚凌振振有词,“自己取要打倒一群人,从你手里抢的话,只打你一个就行。”灾星!苏云欢气得发昏,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傲然道:“既然如此,我就用这把剑送你上路。”说罢,他轻拍缠在腰间的锦带,抽出一柄柔若丝绦的软剑,瞬时光华满溢,映得破败的小庙都明亮起来。俞楚凌眼前一亮,喃喃:“薄如纸,明如月,柔似水,韧如丝,不愧是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空音。”他听师父说过很多遍了,前朝铸剑师阮明修耗费半生精力铸成的人间绝响,比一般的长剑薄而且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被先帝收入宫中,取其“破风无声、断水无痕”的特点,赐名空音。“死在空音剑下,你
残雪乱江南 来自淘豆网m.daumloan.com转载请标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