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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故与天真

看到这个故事十年了，昨天突然灵光一现，重新记起。
我想这个故事是很好的，至少是真实的。三言二拍中的故事大抵如此，市井语言，视生死离合如平常事。倒不是因为讲述故事的人有着超脱生死的境界，而是由于这是小市民眼中的世界，当事人不管如何惨痛，在他人看来只是新奇好玩罢了。所谓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说流言中心，当事人本身大都是惊心动魄的。生存在这样的世界里，能看透一切之后，恍然大悟，随波逐流，然后娱人娱己自然最好；达不到这种境界的大多数人，也只能拿这样的奇闻轶事议论一番，以装点如此乏味的生活。而某些思想始终不太上路的人，如我，或者有些另外的想法也未可知。
忽然想起来，玉奴这个词，在日本指的是豆腐。很妙，冥冥之中暗合了这个女子。我们不妨把金玉奴看作豆腐，首先很美，其次，心地真软。
金玉奴首先是个美女，这是当然的，勿庸置疑的。锦衣玉食长大，万千宠爱在一身。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在故事的开头就花费大篇幅讲述了，她的父亲不是官宦或者富商，而是团头，叫化子的首领。
之所以花大力气使读者明白这一点是有原因的。金家有钱有势力，社会地位却底下。这并不是特别的现象，也许在明末更为突出一些。明朝以道德规范天下，以抽象的儒学条文具体化而成为为社会秩序，在这一时期实已达到无以附加的境界。这一无形的道德规范主宰了统治阶层的运行，即国家权力。而同时，不断膨大的小商人、小市民阶层又在无意识地构造另外的思想规范，即以财产利益为势力的标准。由于中庸之道的存在这两种貌似互相冲突的标准在中国社会中达到了极度的宽容，两者相安无事地相互融合而成为完整的判断标准。这种完整的标准并不象今天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样暗含消极的抵制态度，而是有难以想象的默契。市民阶层在融会贯通中达到了完美的境界，一方面，他们追求财富，并将对财富的追求视为自然的使命；另一方面，他们又以传统的道德观念划分社会品级。是以金玉奴的父亲虽然在财富上令人望而生畏，却因为出身地位的原因，始终难以获得主流地位。
明白了这一切，人物的思想行为就开始变得简单。
金玉奴遇到莫稽，有些象《李娃传》中的情节。落魄书生遇到美丽的小姐，纤纤小手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女方因怜生爱，男方感恩图报，况且对方是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于是顺理成章，二人迅速坠入情网，结为夫妇。这是标准的童话情节，变成青蛙的王子被美丽公主的一个香吻唤回原形。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至此，虽然老套了一些，也不缺少成为坊间传言的可能性。传言会集中说明，莫稽是多么幸运。
如果这样就结束的话，结尾会这样写下去：王子与公主就这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你现在还可以在那里看到他们呢。
可是这只是个开头，现实的情节开始了，莫稽登了龙门，步入官场，以前的灰头土脸一去不再来。于是，金玉奴的出身成了他心中一根刺。她美丽，温柔，娴静，乖巧，思想纯洁，本来是做妻子的完美样本，可惜她竟是生在乞丐家的。不错，金家富可帝国，可是正因为如此，人人都知道她家的底子。
莫稽开始烦恼，这根刺无日无夜地对他展开纠缠，戳穿一切感恩图报的想法。读圣贤书跟品格高尚原不是一回事，何况莫稽本不是个谦谦君子，很快他脑子里那些诗书教条就被未知的前途击的粉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