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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沟窑沟人物四题

　　一 九姑　　九姑脚大。　　这在窑沟是出了名的。　　其实大家背地里全部管她叫大脚九姑。　　那时候，女人在九岁至十三岁之间要裹脚，用二九一十八尺也就是一丈八尺长荇草般的白布条像包粽子一样将脚掌裹起来，小巧玲珑的一团，活色生香，供男人欣赏和把玩。九姑八岁就成了村中焦大的童养媳。过门很快，婆母便拿出了两条备好的裹脚布，捆猪一样将女孩的两脚绑了个结坚固实。女孩九姑说：“娘，不要绑啦，我以后还要上山挖猪菜、下田薅苗禾的啊。”婆母毫不通融，说：“不成，这是祖上的规矩。”九姑声声喊疼，婆母还是铁青着脸将布条缠到了尽头。九姑喊：“疼死我了，我不活了！”婆母劝道：“好孩子，咬咬牙挺几天就过去了。”九姑喊：“我不！”婆母想，胳膊还能扭过大腿嘛，孙猴子还能折腾出如来佛的掌心嘛？就不再理会九姑，兀自去纳鞋底。
　　但九姑直挺挺躺在炕上绝食啦。她一躺就是三天，汤水不进，任谁劝说全部是枉然。第四天，婆母慌了，儿子娶个媳妇不轻易，再说怎么着也是条人命啊！婆母给女孩煮了两个鸡蛋，恳求着说：“丫头，起来吃了它，咱不要那个裹脚条了。”
　　九姑马上爬起来，把那两条破布扯下来，用剪刀铰了个七零八落。
　　今后，九姑的大脚无牵无挂，突飞猛进，就成了大脚九姑。
　　大脚九姑有了不雅的诨号，也就长大成人了。
　　以前，九姑的男人焦大爱赌，九姑背地里曾数次劝说，但收效甚微。一日，见焦大又去赌博，九姑跟踪而至。焦大正在尽情地掷骰子，一脸得意之色。九姑上前，二话没说，抡起自己纳的千层底布鞋打焦大的手，并悻悻喝骂：“让你赌，让你赌！”直至将鞋底打飞。她人正要看九姑将没鞋穿的笑场，九姑已上前将焦大扳倒在炕，扒下男人的一双布鞋，穿在自己脚上就橐橐地走了。
　　九姑在家中、在村中就拔了尖儿。
　　一日，一群日伪军荷枪实弹将窑沟山坡上的煤窑包围了，说要抓八路。日伪军将窑工们推推搡搡押到了村中的谷场上，让村民去认领自家的亲人，说没人认领的就是八路，要带走。
　　窑工全部是窑沟人，很快就有了归属。但让窑沟人惊异的是，谷场上竟然真的剩下了一位穿白茬羊皮袄的男人，那男人很年轻，有些瑟瑟发抖。日本军曹狰狞地笑了，说：“带走！”
　　这时，手提野菜篮子的九姑冲进人群，喊：“她是我弟弟，谁敢带走！”她上去拽住年轻男人的手，扭头就往外走。日本军曹手握战刀挡住了九姑的去路，问：“她的，你的亲弟弟？”九姑回复得理直气壮：“不是我亲弟弟我领她回去干啥？”日本军曹单刀直入，说：“我看她像八路！”九姑瞅了瞅那个男人，又瞅了瞅日本军曹，镇静地说：“太君，你看她那胆小的样子，像八路吗？”日本军曹是个中国通，突兀地问：“全部春暖花开啦，她为何穿件羊皮袄？一定是被大日本皇军困在山里的八路！”九姑回复得更是咄咄逼人：“我们穷苦人有件衣服遮体就不错了，管它春天夏天？”军曹挥了挥手：“搜！”多个日伪军就围住了那个年轻人搜查。以后，她们说：“汇报太君，她身上的，什么也没有！”九姑再次拽起年轻人的手说：“走，回家！”临行，她竟然气冲冲地对日伪军说：“吓坏了我的弟兄，就去找你们算账！”
　　在她凛然的气势面前，日伪军竟然闪开了一条道。
　　其时，焦大和村民的手心全部沁出了汗水。
　　那个陌生人果然是八路。解放后，那人做了高官，派车到窑沟接九姑到城里享福。九姑却说：“我当初不知你是八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