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人间腊月天人间腊月梅花香.docx

人间腊月天人间腊月梅花香
几年前，和一个湖南籍的年轻作家吃饭。听说我是哈尔滨人，她说我最喜爱你们那儿的肖恒。我对她的口音不熟悉，很有些费解地问，那个叫肖恒的写过什么?多大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她大惊失色地盯着我，说起呼兰河。我恍然大悟，转而嘲笑她的一般话。萧红，她说的是萧红。总有作家和我谈及萧红，原因无非我们沾亲带故的来路。时至今日，这位故去多年的女作家，仍然是家乡的文学符号。听闻你写作，从哈尔滨来，那么，好像条件反射，大家一下子想到的，是萧红。
　　读书时我不止一次被家长带往萧红旧居。彼时我懵懂，每次更热衷于从哈尔滨市区驱车前往呼兰的过程，待到抵达那并不传神的雕像和几间大瓦房，我经常已是爱好索然。很长一段时间，我误认为她是个敢爱敢恨一生快意恩仇著作等身的女英雄。逃婚、和萧军的琴瑟和鸣、得到鲁迅的嘉许……忘记了是专业的讲解员还是母亲的只言片语，让我想当然凭借碎片，把她归类为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传奇。少年的我，认为人生简单明了，有一部分人，她们有才，而且幸福，故去后还有需要买票参观的旧居昭示着生前的辉煌。书本上有很多这么没有瑕疵的人。我知道自己离她们很遥远，亦并无发自肺腑的崇敬。
　　以后，当我对文学对人生全部有了点经过自己大脑的认识，面对世界的丰富，我已错过了萧红。或说，我读萧红的作品太少，而且时机并不适宜。我高中时曾热爱张爱玲，为她下笔的妖娆狠辣着迷，对残酷的承受极限无非谁辜负了谁，谁错看了谁，寒凉亦不过爱情的百转千回。看生死场、呼兰河传便觉过于苍凉。那些衰败凛冽凄厉，让我生出对苦难的畏惧。我虽爱她浑然天成的细腻文笔，却着实不喜血淋淋悲戚戚。萧红的其它作品我全部没有读过。因此很多时候，我怕他人谈起她，我不敢说我看得那么少，而且是因为害怕。
　　读萧红的传记倒是不少。我乐于窥视作家的人生，从切实的人生小说里琢磨她们的起承转合。我经常在传记里发觉她们得天独厚的什么，萨冈的轻盈，乔治桑的凌厉，波伏娃的智慧……读着读着就读出羡慕嫉妒恨，这些女作家的人生纵有惊涛骇浪，也总有非凡的华彩。而读萧红的传记，如同经历接二连三的台风，作为遥远的看客，也忍不住生出同情。她从不是孩童的我了解的传奇，她无非一个可怜人，健康和好运，被消耗在一次次重蹈覆辙的爱情里。和表哥出走，又颠三倒四和先前的未婚夫汪恩甲同居，危难中怀着汪恩甲的孩子爱上萧军，几经离合又怀着萧军的骨肉嫁给端木，她的心在最落魄的时刻亦烧着爱情的火，总是跟着一个新男人，在苦难中生下旧人的孩子。她两次分娩，却终究没有做成母亲。她筋疲力尽地一次次自我纠正，一生全部没对男人绝望过，被这个狠狠伤害，马上在另一个身上寻求温暖，最失意的时候也仍然祈望遭逢崭新的爱情。如同三流编剧撰写的肥皂剧，萧红是辗转在离谱情节里的苦情女主角，一生的主干情节无非情殇。逃婚、私奔、同居、未婚生子、姐弟恋，她短暂的人生被爱情连缀，每一段全部颇具戏剧感。这听起来好像只谈风月，却其实并不抒情。
　　从以拧巴的姿态踏出家门，她的命运被裹挟在一个个男人的人生起伏中。怀揣不假思索的一往情深，萧红疲于奔命，走火入魔，好像明了这一切并不长久。一次次多情却被无情恼，多被总结成遇人不淑。然而那多半是后世的人热爱她的才华，进而悲悯她的生命。我们一边给她的写作扣上女性主义的帽子，一边说她的悲剧全部是男人的馈赠。她那过于猛烈的人生，不从容，不体面，不能全归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