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楚乔传楚2卢长火传.docx

楚乔传楚2卢长火传

　　 　　作者介绍：蒙飞，壮族，1966年生，广西马山县人。鲁迅文学院第十届高研班学员，中国作协会员。使用壮汉双语写作，有作品获第九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铜鼓奖、花山奖、壮族文学奖等奖项。
　　一
　　后面的几年，卢长火常常说，我这辈子真是活够本了。她对街上人这么说，对着自己的影子也这么说。有时，她什么也没对着，闭着眼睛也这么自言自语。
　　卢长火看起来应该八十多了，说她有九十岁，也不会有些人怀疑的。确实，她已经够老了。算来，卢长火到街上已经超出六十年。她来的时候，应该有二十三四岁吧，喉结像个小鸡蛋了。街上像她这般模样的，大多有了一两个孩子，但她还是光棍一条。
　　后面的几年，指的是，卢长火人生的最终几年。
　　人生的最终几年，卢长火做了几件事，又成了街上的热议人物。她原来就是个人物。当年光身一人来到街上，住进了街上最好最大的房子；在街受骗了很多年的生产队长，是街上多年的当权人物……总而言之，街上人聊天绕不过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街上人一直没搞清楚，卢长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其实，不说是他人，就是卢长火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从哪里来。
　　卢长火来到街上很快，就得了个猴子的外号。说的是，她像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起初，这个外号是说她的身世，以后，更偏重于说她的性情了。她为街上做了好事，街上人说她是猴子，精灵得很；她得罪了街上人，街上人也说她是猴子，坏着呢。她当队长久间，有时刚在广播里说明天收谷子，过一会儿又说不收谷子了，改收花生。大家就说，真是猴子，说变就变。猴子的外号，她不白得。
　　不白得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也说自己是猴子。有一年清明节，街上人全部忙着上坟祭祖，她却闲着，东游西荡。有些人问她，上坟了？她嘿嘿干笑，说，我父母是谁我全部不知道，我上谁的坟？哪个敢讲是我的祖宗？我就是个猴子啊。
　　她猴子的外号今后广泛传开。有些人敢当面叫这个外号，她也应的。就是在她当生产队长以后，叫她猴子，她也不反感。当然，敢这么叫她的，是少数人。
　　二
　　叫了几十年的猴子，把卢长火叫老了。老了的卢长火猴性更足，愈加乖张戾气。
　　早几年就在街上销声匿迹的活牛，又出现在街道上，这是卢长火新养的老母牛。
　　前些年，全国各地大兴开发区的时候，镇政府也紧跟形势，征用了街上的几片田地搞开发区，卖宅地，建街道。街上田地原来就少，政府这一征用，田地就更少，有些家甚至没地了，像卢长火家。田地一被征用完，牛也就不用再养了。这让街上人自豪了一阵子，有些人得意地说，干了一辈子，最终能洗脚上田变非农业了，往后，孩子要认识牛，只能经过看图识字，或到村里去了。街上人人全部良好地预感到，离镇政府宣传的城市化目标越来越近了。以后，镇政府还专门出台了环境保护方法，严禁街上养牛，方便打造出优美的环境，为招商引资筑巢引凤营造良好的气氛。
　　街上人拿着征地款，呼啦啦一窝蜂做生意了。生意哪有好做的？有的人扑腾三两年，把征地款赔光了，生计成了问题。现在，大家习惯了，有困难找警察，有问题找政府。镇政府就在街上，好找得很。生计无着的一伙人扯起横幅，呼啦啦闹到镇政府。镇政府哪里能够处理得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假如许可，她们也想学着这伙人扯起横幅，到县里请求按时发放工资。镇里处理不了，这伙人上访到县里，事情就闹大了。县里认定是群体事件，限令镇政府立刻化解矛盾，消除影响。镇政府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伙人请回了家。
　　镇政府为善后工作想出了一招，拿出一笔钱，请街上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去桂林游览一趟。把老人哄快乐了，再让老人去做那伙上访人的思想工作，相当于曲线救国吧。
　　如此一来，卢长火有幸去了第一趟桂林。
　　在桂林，老大家观看了一场实景演出。演出中间，有多个老农牵着牛，说说笑笑走过舞台，走进漓江。导游说，这些老农和牛全部是群众演员，这么走一趟，人和牛各赚二十块钱。
　　这下，触发了卢长火的心思。
　　从桂林回来，卢长火买了一头老母牛。天天早上，她牵着老母牛，旁若无人地走过街道，施施然到老城墙根下放养。
　　街上人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惊讶：怎么又能够养牛了？
　　镇政府曲线救国的决议取得了阶段性的结果，今后一段时间，不再有街上人到镇上和县里闹事了。只是，卢长火的重新养牛，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又让镇政府恼火起来，她这不是明摆着对着干吗？
　　街上人原来就有趁热闹的习惯。那伙上访的人，更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态，又聚在一起，嘎嘎嘎地议论着，啪啪啪地睁大眼睛，看镇政府怎样处理卢长火。
　　三
　　街是老街，明朝时就是县衙所在，一直到民国，全部是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解放后，和东边相邻的县合并成一个县，县府定在了东边的县城。这里即使不再是中心了，不过这里的居民习惯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