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中篇小说）.doc

奔波（中篇小说）
　　一
　　 当列车开动的那一刻，徐卫东突然轻叹口气，为什么叹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没有人为他送行，也用不着向谁告别，他还真怕被什么熟人看到，庆幸的是从进车站到走进车厢，并没有出现他担心的麻烦。但他还是把车厢里的人认真扫了一遍，确认没有熟识的人，才安下心来。这次出门和单位请假说去办事，和妻子刘香荣说的却是单位派出学习。想到这次神秘的出行，徐卫东感到心跳快了，热血涌遍全身。
　　 为了这件事，他已经准备，不，还是用蓄谋这个词更准确。对，是蓄谋了很长时间。甚至可以说，当这个念头出现并逐步清晰之后，他就着手准备。最初，他是把那些收集到的东西悄悄地锁进办公桌里，一有时间，他就把那些资料拿出来认真地琢磨。有些东西都看几十遍了，熟得闭眼都知道怎么回事，可还是要从头看上一次。看完了，宝贝似的放好，还要做些适当的掩饰，怕万一有人来发现了他的秘密。每当这个时候，徐卫东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儿激动，又好像有些失落，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痛苦。
　　 徐卫东在一所高中教美术，职业就是教师。
　　 列车咣咣当当向前开，徐卫东的心情也起起伏伏。他揉了揉脸，竟摸到眼角的皱纹，不由叹了口气。这年岁真是不抗混啊。他觉得累了，就仰到铺上，却翻来覆去，找不到睡意，索性由着思绪浮想联翩。
　　 徐卫东这个年岁的人，几乎都有一些难以说尽的感慨，可以说。对于下乡做知青，徐卫东其实是非常不愿意的。从小他就喜欢书法、美术，是同学中公认的才子，虽然没到才华横溢的程度，可基本的功夫都有，也参加过几次市里的展览，还拿了一些小名次，所以他非常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往这方面发展。徐卫东这种人，别看没有什么大才，但是不缺心气。更要命的是，这种心气他并不彰显着，而是深埋在心底，一旦确定了什么目标，他会不动声色但又坚定不移地向着目标去做。所以他的人生道路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却也没出什么波澜，和大家没有什么两样，可又比别人安定和顺利。在当时的背景下，别说他是平头百姓的孩子，就是官宦子弟不也得背着行李下乡吗？所以，徐卫东也没做什么努力，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从学生到知青的角色转换。
　　 在农场的日子寂寞而又无聊，但能写能画的徐卫东却把日子过得比别人丰富多彩。画画人物、写写字，既练了能力，又展示了才华。很快就引起了领导的注意，不仅连队出板报简报的工作交给了他，而且，有一天他还接到了农场团委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叫刘香荣，原来也是下乡知青，年龄和徐卫东相当，但人家初中毕业就下了乡，而且凭着能干不仅成了出了名的铁姑娘劳模，而且还被调到场团委做副书记。这一次因为农场局的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形势氛围上马虎不得，甚至要体现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的样子，这当然要做足文章，所以就调徐卫东去帮几天忙。就是这个电话，使徐卫东的命运有了变化。
　　 现在回想那段日子，别人总爱用浪费青春、磨难、噩梦这样的词形容，可徐卫东每一次提起，都是说有意思。
　　 可不是有意思，那一次徐卫东干什么都格外卖力气。这次抽调首先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和认可，再说，别人想表现还找不到机会，可对他徐卫东来说，这机会是送上门了。徐卫东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在领导眼皮底下该怎样干活，要是被认可了，就可能为改变自己的命运打基础。所以他出板报、布置展板、刷写标语把所有的活全包了，说不上为什么，刘香荣看他的眼神就由热情、欣赏，变得有了更深的意味了。
　　 徐卫东可不是光凭写写画画骗得这眼神的。那一米八的个头和英俊的相貌才是他吸引姑娘目光的原因。由于徐卫东的出色工作，农场在检查中受到了上级的肯定和表扬。所以，他不仅是胜利完成任务，还得到了本场领导的赞赏。在回连队的拖拉机上，徐卫东打开了刘香荣给的军挎包，说是里面装的纪念品。那时候不给报酬，但可以发纪念品，除了一本《毛泽东选集》、两个笔记本和一条洁白的毛巾外，还有半兜红灿灿的苹果。
　　 其实徐卫东已经感受到了刘香荣眼神的热度，但没有做出回应。因为他知道还有一双眼睛也那样热辣辣地看自己，而那眼神才是他中意的。
　　二
　　 就在一个月前，当年一起下乡的连队知青搞了一次聚会。接到召集者姜黑皮的电话，他立刻同意了。可放下电话方想起聚会的时候根本去不了。他办的培训班上课时间都是双休日，而且是满满两天，他哪有时间去追忆峥嵘岁月啊。这些课外班的孩子现在可是徐卫东的宝贝，是他创收的基础，他当然不能放下。还有一点徐卫东更为看重，就是他想把这些孩子教出名堂，既想证明自己又带着某种寄托，所以每一次上课他都格外用心，让他因为私事耽误课是万万不行的。
　　 站在那里想了半天，徐卫东还是把电话打了回去，没等他把理由说完，那边的姜黑皮就嚷上了：“我的徐大才子，你咋就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