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江南
[ 一.宿命 ] 末春,微雨初霁。 杨晋第一次踏入将军府,领路的管家指着西厢最靠里的那间房,说,“日后便请司马先生在此屈就了。”杨晋拱
手,说,“管家客气了。”
“先生且在此稍做歇息,待老奴向大夫人和二小姐禀报。”
不一会儿,管家回来了。因为体态臃肿,略有佝偻,看上去后背仿佛托着一个罗锅。他说,“夫人跟小姐都在花园,先生请随我来。”
“有劳了。”杨晋整了整衣衫,施施然随管家到了后院。还在桥头,便望见亭子里的一干人,或站或坐,衣饰都颇为华丽。
到了近前,杨晋一眼便知,坐在中间的,定是龙虎大将军镇铎的原配夫人柳氏。而她旁边红衣白靴的美丽女子,想必就是镇家的小姐菀亦了。
“菀亦,快来见过司马先生。”镇夫人看见杨晋,笑盈盈的起身,一边拉着少女的手,那少女便也欢欢喜喜站起来,福身拜下去,“菀亦见过司马先生”。
杨晋慌忙摆手,“惭愧惭愧,小姐这一拜,在下是万万受不起的。”
“有何受不起,日后司马先生便是菀儿的老师了,菀儿就算给您磕头,您也是受得起的。”说着,竟然真的作势要跪下来。镇夫人却轻咳一声,“菀儿,不得胡闹。”
菀亦咬着嘴唇缩了缩脖子,眉眼间天真顽皮的笑意,在杨晋看来倒是颇为可爱,他呵呵笑道,“镇小姐这样的美人儿,就算不事针织女工琴棋书画,也是能够讨得皇上欢心的。”
菀亦听罢,面带挑衅地看了镇夫人一眼,“有老师这句话,爹和大娘尽可放一半的心了。”如此微末的细节,便叫杨晋看出了中间的暗涌。菀亦是庶出,她的母亲杨氏先后为镇家生了两个女儿,姐姐虚长菀亦六岁,早出了嫁,姊妹情也甚为淡薄。
“菀亦不满周岁,母亲病故。大娘因为不能为镇家添得一男半女,爹又娶了三娘,四娘。在这小小的将军府,你单是看着大娘与三娘怄心斗气,也已经够打发时间的了。”后来,菀亦跟杨晋说了些家里的闲杂事,都当作笑话,言辞犀利,透着一股嘲讪和不屑。
“你跟我教过的那些女子很不一样。”杨晋听罢,放下手里的茶杯。
“你教过很多我这样的学生吗?”
“不,大约三四个。”
“哦,那你说,哪里不一样了?”
“一样的,是你们都是官家的小姐,都因了父母的心愿,恨不得学会十八般武艺,入宫选妃,盼能飞上枝头当凤凰。而不一样的,是那几位小姐终日都郁郁寡欢,深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并非自愿,却反抗不得。”
菀亦笑道,“想必老师觉得,菀亦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女子了。”
“不,不,小姐莫要误会。”杨晋虽然名义上是镇将军请回来的教书先生,但他毕竟出生卑微,他心知,在将军府他连一个小小的管家也未必得罪得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处处都要谨慎。菀亦看他窘迫的样子,掩着嘴,扑哧一声笑起来,“老师才莫要误会,菀亦好说话得很,不似我大娘那样刻薄,我那天说的也都是真心话,你是我老师,论辈分,你就算打我骂我也是可以的。”
杨晋不出声,菀亦又继续说道,“我自小就知道,将来是一定要进皇宫的。爹老了,这些年越发得不到皇上的重用,好好的一个二品官员,到如今,兵权已是变相的被褫夺了去,朝廷的大事小事,皇上也都不派给他了。”
“所以,你进宫,是想讨了皇上欢心,方可保住镇将军的官位?”
“嗯。”菀亦点头,“如此说来,我也的确是沽名钓誉的了。”
[ 二.相思 ]
初到将军府,杨晋对这里陌生得很。那日,他从东厢回西厢,不知怎的,兜个圈子又走回了原地。他暗笑自己愚钝,踱着步进了花园。
时值春末,大半的花都已经凋谢,满地残红倒也是另一番景致。
杨晋索性在假山亭里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他远远看见水池边站了一个羸弱的女子,香肩微颤,右手执了白绢,似在抹眼泪。
杨晋好奇,沿着小径走了过去。到那女子背后,却又见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着,脚尖踮起来,杨晋疑心她是要投水寻短见,大喊一声,“小姐……”
那女子被杨晋这么一吓,惊惶的转过身来,尚未站定,便踩了一快湿滑的泥土,水袖青衣都乱了章法,随人一起往水池里跌去。
好在杨晋手快,一把拉住她。
香软的一副玉骨冰肌,在胸前撞了满怀。
女子的脸,蓦地绯红。
杨晋好像浑然不觉,依旧心急火燎的,“小姐因何要自寻短见?须知身体发肤,受诸父母……”
女子推开他,怒道,“谁说我要寻短见了?若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也不会滑倒,如此难堪!”
杨晋这才看清楚,她的容貌清丽,眸如璨星,眉如黛月,盈盈一握的腰肢,比对岸那排浓密的垂柳更惹人心动。论年纪她似乎与菀亦不相上下,但论风韵,菀亦便要逊色许多了。只是她的面容略为苍白,唇色暗淡,眉目间的冷漠和敌意,似是与生俱来,杨晋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还想再开口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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