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悬空
寂寞已经十三年没拿枪了。 他今年十五岁。 十三年前他第一次拿枪,是他父亲的猎枪。当时他两岁。他年轻的父亲三十二岁的生日。
父亲喝了酒,与几个年龄相仿的村人一起,母亲静静坐在一旁。
这个村子的男人都是猎手,以枪法决定地位。父亲的地位是很高的。
父亲将枪上了膛,交给两岁的儿子,嬉笑着说看看孩子有没有遗传到自己的猎手天赋。
寂寞接过枪,扳动扳机,一颗子弹径直钻进父亲的心脏,父亲当场宣告死亡……
当然,寂寞没被村人们当猎手的天才,而是被当做拿枪就会带来灾难的灾星。因此不再让他拿枪。
其他孩子六岁开始拥有自己的猎枪并开始打靶,七岁打类似兔子的小动物,八岁便与父亲上山。
寂寞不同,他没有拿枪的机会,没有自己的枪,更没有一起上山的爸爸。
每次他都会对着挂在父亲灵牌旁的猎枪发呆。
寂寞一直很寂寞,连母亲都不敢太接近他,比他大七岁的哥哥,大五岁的姐姐都怨恨他夺走了父亲的命。
寂寞来到村子旁边的绝崖。
他不想待在家。今天是村长为他们家送粮食的日子,他讨厌这个枪法很准的男人,更讨厌的是每次与他一起去他家的那个十五岁的男孩。
因为这个男孩的枪法也很准。
有枪的男孩就鄙视寂寞,更何况是枪法准的男孩。
寂寞坐在绝崖的边上,看着对面的峭壁。
他望向绝崖与峭壁间的山谷,底下漆黑一片。
四周也都是峭壁,峭壁上生长着一种植物,寂寞从来不知道叫什么。但这些植物与寂寞一样寂寞,它们每一株都各自占领一个地方,独自生长。它们的根,茎,枝,叶永远是红的,像是峭壁上的斑斑血迹。只有在冬、春交际那几天会开出淡蓝色的花朵。
寂寞相信这些植物是当年那几百勇士的血所生成的。
绝崖是村人对这个峭壁的叫法。其实绝崖与四周的峭壁长得一样,只是村子有一条路能来到这个峭壁的顶上。但绝崖却是这些峭壁中最矮的。
夕阳把峭壁都染成红色,更与那些红色的植物交相呼应,同时将面无表情的寂寞的眼与脸染红了。
寂寞看着归巢的鸟。
这些鸟都喜欢在红色的植物上筑巢,或许因为比较安全。
寂寞在想他是否也会拥有自己晚了就想归回的巢……
寂寞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笑着看着他。
“每次到那边林里采完药都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发呆。你是不是叫孤单啊?”
“不,我叫寂寞。”寂寞一本正经地说。
“嘻嘻,”女孩笑出声了,“你这人真有趣,开玩笑都一本正经。”
寂寞脸一红,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叫寂寞。”
“我知道。跟你开个玩笑的啦!”
女孩说着看着脸红的寂寞笑得更大声了。
寂寞的脸更红了,嘟囔一句“你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然后起身跑了。
女孩在后面喊道:“就生气啦,真小气。记住,我叫苓。”
寂寞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女孩,脸又红了,赶紧转身就跑了。
寂寞一路狂奔回家,母亲正端出刚刚煮好的粥,寂寞知道是村长刚刚送来的米煮成的。
哥哥姐姐和母亲坐在长桌的一端,寂寞坐在另一端。寂寞就像是客人。
他只吃了一点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饭桌,到父亲的灵牌前看了看那把猎枪,然后回到房间。
寂寞总是排斥这些食物,因此他总是很瘦。
哥哥能打来肉,但姐姐与母亲却无法像其他妇女一样下地种稻来碾成米,因为他们家没地。
因为寂寞家已经沾上了那杆枪的气息,或者说是沾上了寂寞的气息。
那是红色的气息。如三百年前那几百勇士的腥味气息。
寂寞在深夜里再次被噩梦惊醒,父亲的眼神让他浑身发抖……
寂寞独自走在田边,他从不入群。
苓跑到他的面前,依然笑着:“寂寞,血植开花了。”
“哦!”
寂寞继续走。
“你不想去看看啊?”苓跟上去问寂寞。
寂寞依然走。
苓抓住他的手,他的脸顿时又红了。转过身,刚想开口,就听到一声枪响。
开枪的男子跑了过来,“你这臭小子,枪都不会拿还敢碰我妹妹。”说完把寂寞推倒在地。
男子很强壮,寂寞很瘦小。
“哥……”苓大叫。
“等一下再教训你。”然后转身对一直瞪着他的寂寞说,“再看,把你眼睛挖了。一个长到十五岁都不会开枪的男人,不算是男人,你有什么资格碰我妹。”
苓被她哥哥拉走,她回头看了眼寂寞。
寂寞低着头,表情说不出的怪。牙齿咬着下唇,微微发抖。双眼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充满了仇恨与厌恶……
绝崖上的血植开满了淡蓝色的花,不知间冬季又要被赶走了,接下来是潮湿的春。
寂寞呆呆望着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蓝把大部分红挡住了。
归巢的鸟钻进了花丛
寂寞悬空 来自淘豆网m.daumloan.com转载请标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