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与《晋书》
摘要:魏晋风流或称魏晋风度,每为后世读书人所心向往之。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转益多师,对魏晋风流也情有独钟,除向《世说新语》多所借鉴以外,《晋书》也是《聊斋志异》多方取资的对象,无论模拟《晋书》句式或情杖头钱大不易,当为君少谋酒赀。”(第319—320页)卷六《丐仙》:“且君杖头空虚,亦不敢烦作东道主。”(第1744页)所谓“杖头钱”,即买酒的钱,语出《世说新语·任诞》:“阮宣子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虽当世贵盛,不肯诣也。” [2]737《晋书》卷四九《阮修传》:“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晋书第1366页)《晋书》所录基本与《世说》相同,可见《世说》当为“杖头钱”的最早出典。
诸如此类互见于《世说》与《晋书》的用语承袭,如“青盼”“白眼”“入幕之宾”“禁脔”“石稜”“倒其接離”等等,不一而足,篇幅所限,不再赘言。值得论者关注的是,《聊斋志异》对于《晋书》有关句式或情境的借鉴,则有超出于《世说新语》之外者,读来不无兴味。
卷一《王六郎》中许姓渔夫与少年王六郎鬼魂的互助与友谊超脱生死,不避形迹,属于作者理想化的一种人际关系,以两人友谊建筑于“仁心”的基础之上,因而历久弥新,深刻感人。篇后“异史氏曰”另举一事为反衬,说明交友“无忘贫贱”的重要性。其家乡某贫者不远千里投奔居官收入丰厚的“童稚交”,期望获得资助,结果大失所望,落魄而归。贫者族弟模仿《礼记·月令》文体嘲之:“是月也,哥哥至,貂帽解,伞盖不张,马化为驴,靴始收声。”(第42页)其中“靴始收声”,意谓停止外出干求的脚步。脱胎于《月令》的仲秋之月令:“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声。” [3]1374所谓“马化为驴”,意谓回家盘缠不足,卖掉坐骑马,骑驴而归。脱胎于《月令》的仲春之月令:“始雨水,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3]1361另外,作者也有意套用晋朝童谣,《晋书》卷二八《五行中》:“太安中,童谣曰:‘五马游渡江,一马化为龙。’后中原大乱,宗藩多绝。”(晋书第845页)蒲松龄撰写《聊斋》,一字一句,看似平易,实则精雕细琢,多有出处可寻。 卷一《叶生》中的主人公叶生屡困场屋,抑郁而终,却以鬼魂辅佐县令丁乘鹤之子考中举人。丁乘鹤感激之馀,对叶生说出以下一番话:“君出馀绪,遂使孺子成名。然黄钟长弃,奈何!”(第121页)所谓“遂使孺子成名”,显系套用《晋书》卷四九《阮籍传》的相关句式:“(阮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晋书第1361页)孺子,与“竖子”皆有意指儿童的义项,可以通用,但《阮籍传》用之含有轻蔑意,出自小说中人物丁乘鹤之口则含有自谦意。
卷三《公孙九娘》:“后五日,果见朱来,整履摇箑,意甚忻适。才至户庭,望尘即拜。”(第711页) 所谓“望尘即拜”,义同“望尘而拜”,原指迎候显贵,望见车尘即行叩拜,形容卑躬屈膝或敬畏的神态,此处乃形容阴间朱生对莱阳生毕恭毕敬的态度。卷三《续黄粱》:“因而公卿将士,尽奔走于门下,估计夤缘,俨如负贩,仰息望尘,不可算数。”(第778页)所谓“仰息”,即“仰人鼻息”的略语,谓依靠别人而求得生存。语出《后汉书》卷七四上《袁绍传》,这里不加详论。“望尘”即“望尘而拜”的略语,与前揭者皆语出《晋书》卷五五《潘岳传》:“岳性轻躁,趋世利,与石崇等谄事贾谧,每候其出,与崇辄望尘而拜。”(晋书第1504页)这里描写曾生梦中满朝文武对他的逢迎阿谀之态。两篇小说同用《晋书》一事,意旨却有区别,可见蒲松龄在有关情境借鉴上的灵活态度,
卷三《赌符》篇后“异史氏曰”有云:“夫商农之人,具有本业;诗书之士,尤惜分阴。”(第621页)所谓“分阴”,意指比一般常说的“寸阴”更为短暂的时间。语出《晋书》卷六六《陶侃传》:“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晋书第1774页)陶侃的这一番语重心长之言是对其属下所说的,对于当时盛行的赌博(樗蒲)之风,陶侃又说:“樗蒲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宋朱熹《观洪遵双陆谱有感》诗:“只恐分阴闲过了,更教人诮牧猪奴。” [4]27580这一段话在《晋书》中接于上揭其一番肺腑之言以后,可见蒲松龄借鉴有关典籍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并非随意摭取。陶侃的后一番话被蒲松龄用于另两篇小说中,卷一《成仙》:“黄家牧猪奴何敢尔!其先世为大父服役,促得志,乃无人耶!”(第130页)卷四《荷花三娘子》:“野田草露中,乃山村牧猪奴所为,我不习惯。”(第1028页)两处皆以“牧猪奴”为詈语,就是嘲骂对方为赌徒一类的无良之人。
卷四《酒虫》:“负郭田三百亩,辄半种黍,而家豪富,不以饮为累也。”(第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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