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初恋》: 它描写一个神秘的复仇者顺着河流漂泊, 结果他携带的木箱里驯养的蛇诡秘地爱上千里外一条竹编的蛇,同时灌注了仇恨;使对方溜出玩具房咬死,咬死主人(亦即漂泊者的仇人) 。蛇逃出木箱,要克服重重困难与竹编蛇相会,然而主人继续寻找杀父之仇的人。乍看起来, 这故事讲的是复仇者如何复仇, 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自始至终, 复仇者盲目地漂泊, 徒劳地设定行动目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目标暗中遭篡改, 改得面目全非。目标成了虚设的,而复仇者对此一无所知。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故事讲的是人类理性的盲目与无能,以及爱的原始欲望的超级威能。因为: 理性想办到某件事( 复仇), 结果证明失败了; 爱欲的原始力量在人类看来无法印证, 具有盲目性, 但实际上办成了理性所无能为力的复仇一事。如此看来, 这篇小说主题就是揶揄人类理性和赞美爱的原始欲望。第二篇《诞生》: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用担麦的铁尖扁担参加抢水的械斗, 结果被对手杀死; 临死前的一瞬间,“他痛苦地意识到妻子分娩了”; 结果果然。这个故事与《金瓶梅》所写的西门庆的死与他儿子降生的诡秘对应, 颇有几分相似, 只是少了因果报应色彩, 而仅强调时间上的衔接和死者的预感。问题在于:“痛苦地意识到”指什么意思?仅仅在于悲哀自己骨肉的失祜么?显然不是的。我觉得, 更重要的是强调干涸的大地萎缩了人的生存意义, 降格为动物存活一般了。因此, 结尾处那句“牛栏里那头沾泥巴的老黄牛的眼眶内也滑动着泪珠”, 才能得到合理的诠释——连一头老畜生都懂得生与死的庄严性, 而为主人感到既喜且悲; 它喜的是一条生命诞生,悲的是人活不出自己本真的意义来。第三篇《龟王》: 平原深处, 一个孤独的老石匠暗地琢磨一个念头, 终于花费五年光阴雕成无数乌龟, 在龟王的带领下制止了一场洪水。人们将龟王埋下干涸的河道, 从此不再发洪水。这很像某则中国关于“镇水”的民间传说, 然而叙事意识的强调, 又超越了那些民间传说。质言之, 它实际上讲述是人类实践活动的意义问题。恰如在愚公移山(《列子· 汤问》)和浮士德填海(《浮士德》) 的壮举里, 人类找到自己活着的本真意义, 老石匠也只有孤独地完成这件当时得不到别人理解的壮举, 他才是有意义的。那只龟王, 尽管海子并没有确指就是老石匠变形而色, 但是我乐于这么想象它。这个寓言还可以引申出其他意义, 例如: 艺术创造活动中艺术家的绝对孤独和死后哀荣(海子成名也属于“死后哀荣”), 等等。这就是艺术创造的孤独命运, 换言之也是艺术家的命运。另外,“石匠和龟王被忘记了”这句, 也让会心的读者深深地反省: 不肖子孙对于伟大前辈的健忘,竟然到了“忘恩负义”地步了么? 第四篇《公鸡》: 一只被用于盖房献祭的公鸡诡异地消失, 引导老黑头得到一个婴儿。老黑头的磕头感动了地母,抑或另有原故? “这片洼地属卧龙之相”,风水先生的话究竟是否传达神谕? 海子的这些故事的确带有怪诞色彩, 因为海子遮蔽了一部分情节, 使得读者费尽猜疑也难以索解。“日落日出, 四季循环, 只是洼地变得温情脉脉, 只是老黑头不会绝后了。”结尾的这句话倒是道出主人公的心愿: 人对土地的依赖关系, 以及地母对人子的仁慈特性。悠哉很乐于将老黑头夜里的磕头, 看做儿子对于地母的虔诚吁告。在海子心目中, 仁慈的大地是温情脉脉,有求必应的。第五篇《木船》: 一位男婴被大人从一条木船上抱下来。与《公鸡》中的“送婴”类似, 这篇再次出现这种情节。不过, 男孩反复画鱼之举, 尤其是结尾处成年后他的画船之举, 不禁令我想起尤瑟纳尔《东方故事集》中的《王福脱险记》。是否受其影响呢?很有可能。“因此在他的画纸上,船只实实在在地行进着, 断断续续地行进着。面对着画和窗外深情生活的缕缕炊烟, 他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我相信,海子写到这儿时,他也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泪水,滚烫滚烫的。为什么这儿说?因为我乐于将这位画家解读成海子自己。画家画船, 海子写诗, 实际上他俩干的是同一件事情。值得注意的是,与《公鸡》篇处理人与土地的关系不同,这篇处理的是人与河流的关系。画家的超现实绘画,以及海子的超现实写作,二者都极力泯灭现实与艺术的边界。实际上,这也是持“生活诗意化”与“诗意生活化”主张的海子的心声,而且还是他的“行动哲学”。第六篇《南方》: 81 岁的老艺术家( “我”)得到一张故乡的地图。冬天,一辆黑色的木轮车把我拉往南方。这趟名义上的“返乡之旅”, 实际上把我带回壮年、青年、少年、童年, 直到 3 岁的我扑向母亲怀抱。不难想象, 对于生活在北国的南方青年海子来说,“南方”等义于“故乡”, 再引申一下, 就成为“精神家园”、“母亲子宫”等让人遐想连篇的好词儿。这趟颠之倒之的穿越时空之旅, 是面对生活中种种难以面对的现实困境的海子深情的、悲哀的美好想象: 时光之水不能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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