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也曾 温柔
一
出了火车站, 吴向葵偏起脑袋看了看太阳。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
惯,到一个地方,先把太阳的方向确立下来,就分得清东南西北。
昏昏沉沉的日头正努力向西滑落, 像个混日子的人, 希望早点结
束这天。风沙洋溢的天空却像没夜色也曾 温柔
一
出了火车站, 吴向葵偏起脑袋看了看太阳。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
惯,到一个地方,先把太阳的方向确立下来,就分得清东南西北。
昏昏沉沉的日头正努力向西滑落, 像个混日子的人, 希望早点结
束这天。风沙洋溢的天空却像没疯够的浑小子, 把贫血的太阳搓揉
得像一枚掉进黄沙中的蛋黄,随时准备并吞。太阳却也坚强,不论如
何不让浮沙附着上去。浮沙只能从一侧进入,横着飞过太阳表面,又
从另一侧滑出去。
假如在 1999 年以前,不论从哪里回来,双脚只需沾到这块叫廊
坊的土地,吴向葵闭起眼睛都能分辨东南西北。这里是他的故土。
1999 年规划东方大学城,圈地的时候他想,未来不论布置到什
么地方,老家的大概方向,即使化成灰,他都能指认得出来。等大学
城建好, 教课楼、办公楼、 宿舍楼、实验楼、图书室、 食堂、报告厅、
影剧院、设计院、绿化带、道路、沟渠、橱窗、车棚、操场,一应俱
全,以前的乡村、 小道、老树、田地、水窖、看庄稼的窝棚、 老水井 ⋯ ⋯
同样都没有了,他便迷茫,思疑自己出生在这里、在这里生活了二十
多年。征地以后, 他们便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去了香河县,门前有条潮
白河,儿子吴潮白的名字由此而得。两年前,潮白河畔上的房屋被开
发掉了,换成了几大沓钞票和两张拆迁证,钞票尽数供儿子留学美国。
这小子倒好,出了国就成了国际公民,一年半时间,没给他打过一个
电话,没有发过一条短信息,更别说写哪怕只有一句话的书信了。吴
向葵爱念书看报, 借用以前读过的一句话, 他们一家就像水上的浮萍、
风中的叶子,到了哪儿,都找不着自己的根。看,在这陌生的故土,
不看太阳, 他不知道东南西北 ;不看手机上的地图, 就不知道哪儿是哪
儿。二十多年时间啊,仿佛换了好几个世界。
北方 9 月尾的夜晚已经起了凉意。 而这节气, 位于长江入海口的
啟东,暑热正盛,偶有冷风也似做客,十天半月不来一回,夜里倒是
凉爽很多。到 10 月份,白日才会起凉意,真实到了秋季,都还有秋
老虎出没,冷不丁地,把人热得喘可是气。出门时他竞忘了自己以前
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的天气, 身上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 背包里塞件
灰夹克,把地里的活儿向孙小涓和几个工人交代一番, 就上这里来了。
把夹克拽出来穿上,可是举手之劳。吴向葵嫌麻烦。他往下拽了
拽衬衣下摆,耸耸肩,把背上的牛仔包背正,迈开腿向龙珠骐达工地
走去。四五辆摩的围上来问他要不要车,十块钱一个。他摆摆手。下
火车以前,他在手机地图上查过,龙珠骐达工地就在火车站邻近,出
了火车站广场朝北,拐上新华路,走上一千六百多米,两千来步,到
了金光道过马路,左拐即是。
吴向葵来找自己的妻子潘慧。
这一趟不为其他, 只为跟她办离婚手续, 他俩的户口都还在香河。
吴向葵说不清白己的心情。说喜,有二十多年一同肩负过的风风
雨雨,不行能说断、说离、说舍,就能断离舍 ;说悲,毕竟孩子大了,
不必蒙受更多的来自孩子柔弱无助的成长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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