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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虾与婆婆
宇文正大年初一,起床下楼,婆婆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了。揉揉惺忪睡眼,张望料理台上的食物,“妈,你今天要做什么?”帝王蟹、猪脚、白虾……呃,一大盆的白虾!我知道,婆婆照例会把它们全部丢进锅里炒熟,加酱油、盐、糖,然后每餐摆兰花虾与婆婆
宇文正大年初一,起床下楼,婆婆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了。揉揉惺忪睡眼,张望料理台上的食物,“妈,你今天要做什么?”帝王蟹、猪脚、白虾……呃,一大盆的白虾!我知道,婆婆照例会把它们全部丢进锅里炒熟,加酱油、盐、糖,然后每餐摆出来,初一吃到不知初几,或者令她儿子:“剥一剥吃掉!”孙子们动都不会动,而我心想着:“真可惜了那些虾……”第一次,我鼓起勇气:“妈,今天虾子我来做好吗?”婆婆喜出望外:“好啊!先去吃早饭。”
初一的早餐照例是公公做的素水饺。公公是山东人,仍守着大年初一吃水饺,其中包几个铜板的传统。饭后来到那盆虾面前,要来一根牙签挑泥肠,然后剪去头、尾的尖刺。我把虾子分成两堆,较大的一堆,剪掉头,剥掉三分之二的壳,只剩下尾巴一截带壳,“这一半比较大,我们来炸兰花虾;另一半晚餐吃,弄盐酥虾好不好?”婆婆很兴奋,“我来看你怎么做,我只会炒酱油而已。”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很少吃油炸的食物,大概穷得没什么东西可以炸吧!唯有过年时,母亲会炸些排骨、芋头,对我来说,炸物的腻香,最是春节的气味。
兰花虾必须用较大的虾,剥壳后把身体直切三刀,虾尾连壳不切开,然后腌一下。腌料用姜汁酒,把生姜压出点汁泡在米酒里,加点盐、太白粉即是。另一半处理好的虾放进冰箱,这就算完成前置作业了。炸物要现吃,我等开饭前再来炸。锅子先给婆婆蒸帝王蟹,清蒸蟹她在行。她总说自己不会做菜。以前我曾揶揄老公:“你们家吃的菜为什么种类、做法从来不变?”后来,我慢慢才知道,婆婆嫁人时才十六岁,从屏东乡下,一个小女孩,忽然远离家乡嫁给一个大她近二十岁,口音根本听不太懂的外省军人。我母亲出嫁时也才十八岁,小父亲一轮,但他们都是福州人,结婚前跟父亲交往过,而且婚后住眷村,等于嫁入一个姊妹众多的大杂院,感觉上不似婆婆那样孤单。不知何故,军人公公并没有住眷村,没机会受教育的婆婆一下子成为人妻、人母,别说做菜,我最疑惑的是,她带孩子种种琐事,种种困难,向谁学向谁问呢?
打一个鸡蛋,加少许太白粉,拌成稀薄的蛋粉糊;油加到十分热,转中火,把虾身三半分开,裹蛋粉糊入油炸透,这就是兰花虾了。如果在家里,我会把虾身顶处蘸点黑芝麻,如此炸起来更像兰花。盛盘时,可在阳台上摘几叶清香的薄荷装饰,或盘底衬上碧绿生菜,在这里只好凑合着端上桌,蘸胡椒盐吃。我知道虾子这吃法,最讨好小孩或懒人——不必剥壳!没两下就被扫光了。“你们舅妈很会煮噢!”婆婆对外孙们说。
晚上做盐酥虾。我们这一辈做菜,即使缺乏训练,也没有家学传承,但具备优越的搜寻数据能力,食谱、网络,同一道菜,还可以比对、综合、折中各路秘诀,找出家人喜爱又方便的做法,这是信息整合的优势。识字不多的婆婆,不会去读食谱,数十年,日复一日,做她仅会的几道菜。我想,她对烹饪兴趣不高,否则人的天性一定会想办法钻研实验。近几年她去跳元极舞,还跟团去表演,讲起来眉飞色舞。我其实从未有机会看婆婆跳元极舞的样子,只知道她说起跳舞眼神便有了光彩,那想必是她最飞扬的人生姿态吧!我相信跳舞对她而言,一定比做菜有趣百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