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木头
初中同学荣三十五岁那年丈夫死了,在煤矿塌死的。矿上赔了一笔钱,三十八万。
荣自从初中毕业后跟同学们走得并不近。一是毕业不久,荣就嫁给了个住在本地的外地人;二是同学们毕业后有的升学,有的出门打工,有的混进城市。反正陆陆续续地都走出了大山,只有荣还住在山里。她的外地丈夫在外地打工,她在家里种不多的地,喂一头猪、几只鸡,照顾女儿。同学们说,荣嫁了个山外人,却是唯一住在山里的,这叫出口转内销。
可荣的丈夫死后,虽然多年不大来往,山外的同学们都心有戚戚然,中年丧夫,孤女寡母,又守在那山里,钱倒是有了,可这以后的日子?
往后,同学们并没有相约,可似乎是心照不宣的,都逐渐跟荣恢复了来往,相互间走动得多了、近了。张三去看荣,会听到荣说,同学们真好,前天李四还特意来看我了;李四去看荣,会听到荣说,其实我过得挺好的,太劳烦大家了,前次王二来看我了;王二来看荣,荣说,哎呀,让我说什么好呢?我知道其实大家都忙,一个个大老远地来看我。一来一去要大半天呢。其实我最闲,以后大家都不要来看我了,我去看大家好吗?现在我最闲。
张三、李四、王二都在心里懊悔,觉得自己对荣还是关心不够,跟别的同学比,还是没有人家心诚意切,不然,咋会落在别人后面呢?
当然,这张三、李四、王二的,都是我乱安的代号,以免同学们对号入座。相比之下,我是对荣关心最不够的一个,等我去时,其他同学已经去关心过第二轮,甚至第三轮了。不过我也有我的理由。我是个最不会说安慰话的人,尤其是别人遇到大灾大难的时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说吧,你是去看人家的,总得安慰几句。说吧,我觉得以我安慰人的水平很可能把人家从平静里安慰到伤痛里去。于是我只能等待,等到荣的伤痛结疤了再去,那样就算我不会说话,轻扯轻绊的,总不至于流血。
我去时,荣一个人在家,女儿已经快成人了,在山外的学校读书,周末才回家。荣的身材似乎比以前更富态了,气色也不错,脸色里暗隐着一层红晕。
身体还好吧?
好得很啊,就是胖了点。看看你的身材,要是像你这身材就好了。
你这是随你妈,自来富。我从小赤贫啊,爹妈拖猪壳郎似的拖大的,骨架子都拖细了,长不胖了。
要不搬到外山去住?反正你女儿在外面读书,大了在外面谋个事,总不会再回山里来吧?看这山里,渐渐没啥人了,这一退耕还林,再过几年这里面都成老荒林了,住这儿还怕得荒。
以后再说吧,我这啥事不能干,住山外去干啥?跟青石板上一样。
人到地头自然熟嘛。你没出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陌生、害怕,等你去了还不是一样。还有饿死人的地方?再等几年等老了。
老了就老了呗,在哪儿不是过。
你就不着急吗?这山里要玩没玩的要看没看的,过来过去就这几个人,不是留守老人,就是没能力走出大山的人。
没啥着急的,已经习惯了。
其实我还想说,你还年轻,出去见得人多了,有合适的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在这山里再窝几年,窝老了就不好找了。可我最终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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