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高中老师.doc

小镇上的高中老师
在前些年,镇上高级中学的老师们那种优越感是写在脸上的。全县有高中的乡镇屈指可数,方圆几十里才有一所,使得高中在本地学校中至高无上,作为其中一员,那份自豪当然可以想见。那些年义务教育阶段生源有增无减,而每年高中招生指标又相对较少,抬高了高中入学门槛的同时,高中教师的身价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还有一点就是,高中老师完全不同于镇上那些初中和小学的老师,高中老师是科班出身的正规军,而初中小学的老师则是镇教办聘用的就地取材的土八路。镇上的人把高中习惯称为高中部,和同为中学的初中在称谓上作了严格的区分。所有的人都对高中老师高看一眼,那种敬重同样也是写在脸上的。在彼此都是老师的场合,高中教师自我介绍时一般格式是这样的:我是高中部的。如此简简单单一句话,总能叫在场的人肃然起敬。
单就学历来说,在小镇高中老师有足够的理由高人一等。当时本科学历还不像现如今跟手机一样普及,怀揣着本科文凭的青年人,同样也怀揣着自己的梦想,分到小镇上怎么说都有些大材小用了,不情愿是自然的。可在这里只有高中才是他们的用武之地,抱怨归抱怨,憋屈归憋屈,大多还是正视现实,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安营扎寨,娶妻生子。在这个高学历扎堆的地方,自然也形成一个不同别处的气场。扎下根来的他们在小镇一时引领风气,率先穿西装打领带,弹吉他读诗歌,唱港台流行歌曲,搞师生节日联欢。高中的老师们把生活圈子封闭在狭窄的校园里,更准确的说他们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当时有位英语老师,个子高挑,头发自然卷曲,衣着讲究而时尚,举止透出十足的潇洒帅气。他还多才多艺,球场上生龙活虎,文艺晚会上声情并茂,更重要的是,他能把课堂把玩得就像手中的面团,大受学生的追捧,甚至在有些女生眼里他的魅力不亚于那时的当红明星,因而不时光顾少女们那秘不示人的梦境。镇上机关单位的有些热心人想给他牵线搭桥当红娘,他都一笑置之。据说,这位英语专业的高材生当初在大学读书时,和一位省城姑娘倾心相爱,最终因分配时天各一方而有缘无分,其中情由版本很多,均没得到当事人的确证。英语老师也在这些不同版本的纯情故事里,越发显得特立独行,与众不同。有故事的老师不止一个。比如出身江南名门的一对老教师,家学渊源,却因在政治运动中不能随人俯仰而屈居苏北小镇;年纪轻轻的历史老师在刊物公然叫板省文物考古专家,观点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叫专家心悦诚服。
校园的围墙把里外分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这个商贩云集的小镇上,他们永远都落落寡合。高中老师上街时大都目不斜视阔步向前。即便是那些和学校毗邻的住家商户,他们也大都见面不识,老死不相往来。高中老师一般不和街上的商贩计较,很少为买卖争分文——和贩夫走卒们斤斤计较,在他们看来实在有辱斯文。在菜摊子上浪费口舌,在他们看来比遭遇小贩的缺斤少两更划不来。他们的嗓子是用来吟咏唐诗宋词的,是用来朗诵英文课文的,至少是用来伴着吉他唱抒情歌曲的。粗门大嗓的商贩们再怎么穿金戴银,哪怕手指上金戒指有半两重,高中老师心里都不起一点波澜。精神上的优越,让他们根本无视这种无聊又无趣的小富即露。在那些小商
贩面前,他们越发表现得沉静端庄温文尔雅,自然还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高傲骄矜。修养上的功夫,让人一目了然。
在镇子上,高中老师永远像一滴游离在水面的油星,无论如何都不会化解融入。对他们来说,近在咫尺叫卖连声的街道,连生活的背景都算不上。在市声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