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村庄:在沉睡中等待醒来
真醒和假醒
凌晨三点,尹德新如期醒来,跟过去12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她小心翼翼翻身下床,没有开灯,12平方米的小屋里还睡着老伴、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她摸出一个红色塑料手电筒,坐在大儿子王世军的床边,借着微弱的光,抚摸他的脸庞,感受着儿子那温热的呼吸。
这是76岁的尹德新每一天的开始。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47岁的王世军会睁开双眼,但这并不能称之为醒来。13年前的一场医疗事故使他再也没有醒来:他会睁眼,直愣愣地盯住前方,偶尔发出一些类似鼾声的声响。多数时候,他像一只僵直的木棒,躺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单人病床上。
王世军是植物人,更严谨的说法是他处于持续性的植物状态。他会呼吸,有心跳和体温,能睁眼,有睡眠-觉醒的周期,偶尔会对外界的强烈刺激产生一些下意识的躲避发射。但在现代医学看来,这些没有社会意义,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言语、意识和思维能力。
所有维持生命体征所必要的活动,比如喝水和进食,比如翻身,比如大便,王世军都要借助家人的帮助。每隔两个小时,尹德新会把平躺的儿子140斤的身躯用力推向侧卧位置,然后用几个抱枕抵住王世军的腰部。
母亲在微光中凝视着王世军,等着窗外的天色一寸一寸变亮。她没有一刻空闲,换尿袋、翻身、扣背、按摩几个重复的动作占据了她的生活。
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卧床12年的王世军一次褥疮也没有生过,皮肤白净,瘦了一点,仍有140斤。
当墙上的塑料电子钟指向五点时,尹德新的小女儿、王世军的妹妹是全家第二个醒来的人,她会穿过松花江往南走上一个多小时,到江对岸的早市为一家人买来新鲜的蔬菜、肉类和水果。哪怕在零下30摄氏度的天气也不例外,松花江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妹妹可以在冰面上行走,不用绕道跨江大桥,倒是更近一些。
小女儿起来后,尹德新拿起掉了漆的电饭锅,去公用厨房熬上一锅粥,作为一家人的早饭。
穿过漆黑的走廊,对面房间崔家紧闭的大门透出些许亮光,尹德新知道崔家又是一宿未眠,2年前,崔家14岁的独子在被一辆时速超过100公里的车撞上之后,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过一个完整的夜晚。
小崔会在晚上6点到9点之间睡上三个小时,说是睡觉,但眼睛不能完全闭合,老崔不得不给儿子的眼皮贴上胶布。
一天有21个小时,小崔张大浑圆的双眼,因为不会眨眼,干燥和细菌侵蚀了他的眼睛,眼球的边缘变得坑坑洼洼,不再清澈。
但和大脑相比,这都是次要的。2年前的车祸,小崔的大脑严重受损,进入持续性植物状态,还会伴随着抽搐和癫痫的发作。
小崔的父亲和母亲在此后的每一个夜晚都轮值,父亲看上半夜,母亲管下半夜。虽然不一定能做什么,崔家父母还是看着自己14岁的儿子,不敢合上双眼。他们害怕独子在抽搐中离开。驻扎
这是哈尔滨市郊松花江心太阳岛上一栋二层小楼里最普通不过的清晨,这个地方是黑龙江省康复医院的重症颅脑损伤复苏中心。
10月底的哈尔滨已经入冬,因为供暖季的到来,天灰蒙蒙的。楼外曾经茂盛的草木开始进入落叶休眠季,这是植物们普遍的生存法则,一岁一枯荣。
对于楼内一群特殊的群体而言,他们的生存法则和普通人不一样,更接近植物。
或因为脑外伤,或因为脑部缺氧或缺血,或因为脑病疾病,他们的大脑皮层的功能严重受损,失去了正常人的所有社会功能,比如言语、思维、情感、运动和感觉,仅仅保留了一些植物所具有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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