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遇见端木华胥之时,云笙正是飞扬跋扈的年纪,一身泼辣辣红色的对襟小锦袄,足下蹬了瓤狐绒的筒靴,坠了一圈银铃,至茫茫一片雪白的千叠山中打马而来之时,传来一阵清俊的铃响,仿佛白茫茫的雪原上迎面跑来一只灵动的火狐。
她勒马在那顶极为锦绣的轿子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微微扬起了下巴,毫不畏惧的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话未落地,轿旁护着的几个男子便都铮然亮了兵刃,寒光凛凛地对着云笙。
她也不怯,依旧坐在马上,轻笑:“我说你们还是乖乖投降的好,这可是我的地盘。”
几个护卫便都警惕地扫视四周,挺了刀刃欲上前擒拿云笙,轿中却突然有人挑帘而出。
是腰间环佩清脆的相撞。
那是怎样的一番景象,银山白雪之中他负袖而立,眉目轻蹙,一身的光华。便是在许多年后云笙都找不出言语来形容,只是极浅薄的觉得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便连云重哥都比不得的。
他就那么立在轿前,轻蹙了眉瞧云笙,下颌尖尖,衬着瓤了细狐绒的衣襟,是比云笙都要剔透的肌肤。细细的雪花,落了他满头,滚在他单薄的唇瓣上,盈盈一点,颜色无双。
直叫云笙恍惚了去。
他瞥了一眼云笙的筒靴,那是……官靴,将军府的官靴。他隐有嘲弄地挑唇,却也不答话,只是至随从的手中取过一只锦袋,扬手抛在云笙的马蹄旁,转身便要入轿。
云笙一愣,低头瞧见那锦袋口微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什物,竟是一袋金子。她却蹙了细眉,打马上前一步:“等一下!”
本要跨入轿中的他,闻言转身,极为不悦地紧了眉,“怎么?莫不是嫌少?”清清冷冷的声音,珠玉落地一样的好听。
“不是……”云笙面上发烧,敛了敛眉目,辗转才对上他的眼,“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劫财。”也不娇羞地挑了眉尾笑,“公子长得如花似玉,不劫个色太可惜了……不如随我回去做个压寨相公如何?”
“大胆!”一旁的小随从是怒不可遏,与护卫一同护住他家公子,“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不知羞耻!可知我家公子是……”
“德春。”却是他出言阻下了小随从的话,挥手让他退下了,瞧着云笙,一步步上前停在她马下,饶有兴趣地扬了嘴角,“敢问姑娘芳名?”
云笙一愣,捉摸不透他的意图,刚要答话,却突然感觉一道疾风袭来,抬眼便见一支利箭,卷了落雪凛凛而来,寒光直逼马下的他:“小心!”云笙铮然拔出腰间的短刀替他挡开那一箭。
却不料,一支箭被挡开,千万支箭便紧随而来。
“保护殿下!”德春变了神色惊呼道,同轿旁的护卫一起挺刀而上,将他护在了中央。
他却眉头都未蹙一分,只是冷着神色,一把握住云笙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低喝:“俯下身子。”
突然的变故,云笙都尚不及反应,便被他紧环在怀中,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轻卷着他衣襟上浅淡的白芷香,兜头便淹没了云笙。
他用披风遮护云笙在怀,策马而奔。
云笙不知道他是怎样冲出去的,她在披风里,只听到德春喊:“掩护殿下……”
殿下?原来他是太子……云笙在披风中抬眼,在天光一线中瞧见他尖尖的下颌,在狐绒中挂了零星的雪花,云笙伸手,雪花瞬间消融在她的指尖。
他低头对云笙轻笑,道:“没事了。”
三个字,如雪落鼻端,沁入心肺。
二
之后才知晓他叫端木华胥,是当朝太子殿下。千叠山偷袭他的人是他大哥,瑞王的手下,不外乎是皇位之争。
而端木华胥是因为要去探望云重将军而路过的千叠山的。
可巧的是云重将军正是云笙的义兄。
虽是义兄,云重待她却是比血脉还要亲。也许是因为她的父亲在战场上为了救云重而丧命,也许是因为自她父亲死后她的母亲不久也郁郁而终,撇下了刚九岁的她,他瞧着可怜。
她从小便住在将军府,是云重照看她长大的,如兄更如父一般抚养她成人,极尽宠溺。正是这份宠溺,使她变得刁蛮任性飞扬跋扈起来,连冒充劫匪的胆子都生了出来,只是未料到这次抢来的是她一生的劫。
那日之后,云笙便被禁足在了将军府,却是端木华胥来寻的她。
他依旧是那份淡薄的神情,斜了身子靠在太师椅中,抬眼看云笙,似笑非笑。
云笙掩不住莫名的欣喜。却是云重行了礼,道:“小妹云笙不识太子殿下,日前惊了殿下圣驾,还望殿下恕罪。”低着头冷喝云笙,“还不快给殿下请罪!”
云笙张口想讲点什么,却在云重压下来的目光下闭了嘴,悻悻地便要下跪,却被华胥阻止了。
他起身,并不瞧云重,反倒立在云笙面前道:“将军言重了,本王来不过是想请教令妹一个问题而已。”
云笙微诧,他却继续道:“可否请姑娘借一步说话?”也不待云笙回答,便伸手扣住了她的腕,强拉她走出正堂,头也不回地对正要开口的云重道,“将军且放心,本王不会对令妹怎样的。”
云笙回头,看见眉头紧蹙的云重,想要挣开,却发现紧握她的手,极紧且凉,凉得让人心疼。
一直走到后院才停下来,他却不松手,只是在一片银装素裹的背景中开口:“姑娘说过的话,可是要负责?”
“什么话?”
扬起薄红的唇,他笑看云笙:“不是说要我做压寨相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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