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荡久远的钟声.doc

回荡久远的钟声
1
这天晚夕里夜很静,月色像流水般清淡地笼罩着阳坡村,显出了几许肃穆和素淡。而学校里的代课教师王洋像招了一股子邪风,彻夜大睁着眼睛数着屋顶麻乎乎的木椽子没有一丝瞌睡,似一条长虫盘在了烧热的烙铁上,把炕转圆翻扁了也没有闭上一会眼睛。媳妇曼叶木愣愣地斜靠在被子上,盯着王洋也没有一丝瞌睡。曼叶知道,这时候她是不会有瞌睡的。因为她是他的媳妇他的温馨,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主心骨。现在这个主心骨快要支撑不住生活的打击而要倒下去了。曼叶的心里也就乱成了一团麻,但她还不敢在他的面前有愁眉苦脸的表情,心怀愁肠,尽量要装出些满不在乎的样子来,让他心里些许有点安慰,有所放心。让他知道没有了那份工作,他还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主心骨,顶梁柱。
昨天下午王洋从学校里回来,脸上就灰眉浪苍地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表情,进屋上炕的时候曼叶捣了一把,意思是让他不要在老人的面前放脸盘子,这样会让老人的心里不痛快。父亲是个小心人,一辈子处处小心着过来了,有个大惊不怪地担待不起。他虽然人老了但耳聪目明地能听来看清屋里屋外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因些上他若看到了王洋脸上的那种表情心里就不会好受,会痛心的,尽管他不知道王洋身上有没有发生令人不愉快的事,但他的脸盘子确实不好看。王洋看了一眼曼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里包含了王洋太多太复杂的东西,让曼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王洋跨在炕沿上狠狠地摔掉了鞋,鞋甩在了炕对面的柜子上,
“咣”的一声吓了父亲一跳。曼叶就狠劲地剜了一眼王洋,王洋没有把曼叶的暗示当回事。显然他在学校里准是受了谁的委屈,要不然一星半点的事他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他不像父亲那样小心,是个大心人,遇事还是有些耐心的。父亲静静地看着王洋,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但忍了忍终于没有说。这时候儿子王力看着爷爷躲在曼叶的身后扮了一个鬼脸,想惹笑拉着呆脸的父亲和爷爷。爷爷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王洋看着王力扮鬼脸捣蛋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力知道自己这次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会有反应的。曼叶在地上站了一会就拉着脸一声不吭地做夜饭去了,把三个默不作声干瞪眼的男人干茬茬地凉在了那里。王力站在地下看着爷爷和爸爸都阴着脸,也就悄悄地溜了出来,到厢房里做他的作业去了。两个男人就那样坐着,各想着各的心事,没有一句话。灶房里叮叮咚咚地响着,这有节奏的响动在屋子里缭来绕去的,把这可怕的安静总算是打破了。吃夜饭的时候,爷爷终于忍不住问王洋,究竟是什么事拿夹住了他,让他如此地唉声叹气,垂头丧气地像丢了魂似的。王洋叹了口气说他那个代课教师的活干不成了,教师当不下去了。他这一说,当下就让曼叶吃了一惊,还以为他在学校里受了谁的气或是受了那些没素质的人的责备。这么多年下来了,王洋在学校里受了气从来不在家里面说。但今天却黑着个脸色沉着个脸盘子,肯定是受了很大的怨着了很大的气,要不然王洋不会把怨气带到家里来。曼叶放下饭碗问王洋到底是咋回来。王洋忍不住就说了县上和学校里要清退代课教师的事。他这一说,还真让一家人有了很大的愁肠。这若干年王洋像干自家的活一样卖力地干着,把学校当成了自己的家,其实说白一点,王洋对家还没有学校有感情。他那样没日没夜地干着,还不是指望着将来有一天能转为国家正式教师,这个希望就像一盏暗夜里不灭的长明灯那样亮在他们一家人的心里,从来就没有熄灭过,这几年似乎还比前几年亮了几分。这几年王洋接连几次都评上了县上和乡里的优秀教师,戴着大红花在县城和乡里的街道上走了几回,在乡亲们面前风光了好几回,有人说王洋快要熬出头了。王洋的心里也是那样指望的,家里人也是那么向往的。可现在呢,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防不猝防,像太阳底下给热人猛浇了一盆凉水,激得让人受不了。父亲吃了一碗饭,颤颤抖抖地下炕洗小净去了,父亲一辈子坚持着按时礼每天的五番拜,从来没有退缩过,短缺过,今天也一样,虽然他心里想着牵着儿子工作上的事,但他还是挪腾着下炕洗小净礼他的拜去了。这时候,曼叶就看到父亲的眼里饱含着盈盈的泪水,像一汪清泉,这是希望破灭的悔恨之泪,是无可奈何的失望之泪。前几年要不是他坚持,王洋早就退了出来,说不定现在也像别人一样在外面挣上大钱了。但他心里就有一个奢望,就是想让王洋能吃上公家的饭,以前学校里的教师哪一个不是民办教师,后来还不是都转成了正式教师。但世事怎么转呢谁也思谋不亮晶。再有一点就是王洋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老伴去世了,他手里没有了帮手,他就没有坚持着让王洋把书念下去,这在他的心里始终是一个疙瘩。让王洋吃上公家的饭,他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但现在一切指望都落空了,他的心里好像也掏空了似的,没有了一点支撑。
有了事的夜晚就是长得等不亮,曼叶劝了几次王洋,王洋没有任何表示,大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椽子就是不说一句话。曼叶没办法只好陪着王洋干瞪眼。屋外的月光贼明贼明的,像豁嘴的娃娃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