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大地的耳朵_大地的耳朵覆盖大地的耳朵_大地的耳朵一滴雨落下来。打在耳朵上: 又一滴雨落下来,打在耳朵上。如果我在半夜醒转,一定是雨水落在了屋外的红苕叶上。一滴,又一滴。仿佛就从我耳边滴下去的,蓬的一声,随即便滑入了地底。屋外千万只绿色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此刻,村庄都已入睡,只有我一个人醒着。听见了它们交头接耳的话语,偷窥了它们与土地的联系。我感觉雨水透过窗户滴进了我的耳朵里,自己也变成了一株红苕秧,加入到它们中去了,弟兄铺天盖地。第二天我去看时,它们的耳朵平下来了,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我想说,我知道它们乘着昨夜的雨水长高了自己,我知道它们的红脚板蹬坏了土地的棉被。可是它们全都不理我,这使我不得不怀疑昨夜的雨水,是不是我的一场梦。整整一个冬天,我都穿着一件破棉衣。红苕怕冷,跟捧瓜(佛手瓜)一起住到了地下的苕洞里。洞口用苞谷秆封得死死的。我去看它时,得提着马灯,沿一架长梯上下出入。一个冬天快完的时候,红苕也就快从苕洞中走出来了。只是走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留到最后的,就走到了地膜里。我偷偷地去打开地膜看时。它们在粪水和热气中酣睡。又去看时,就已经睁开眼睛了。再去看时,红红的胳膊就伸出来了,嫩嫩的,像婴儿。跟蕃茄苗站在一起,两小无猜的样子。我常常在想,要是红苕秧永远长不大就好了,这样它就可以留在地膜中,就用不着走进土地,长成红苕,最后又回到地洞里。就像跟我一起上学的海昌,如果他永远长不大,就永远是我上学的同伴。就不会成为南下打工者,就不会穿我丢弃的破棉衣。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仅仅是,一棵红苕秧和一株海椒苗之间的距离。多年以后,我在远离高坪村的一个集镇上再次与一群红苕秧相遇。它们与一群海椒苗相偎在一起,脚上尽是泥土,身上沾满露水,一束稻草捆缚着腰身。出卖它们的农人,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仿佛它们的老父亲,或者亲兄弟,两手抄拢,蹲在街边,沉浸在自己的玄想中。那一刻,我竟有些买下它们的冲动,有些回到土地栽种庄稼的冲动。然而,我清楚地知道,多少来路已无法返回,我的身份已反转,我的土地已荒芜。人群拥挤,市声喧嚷。我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漫无目的地在集市上穿来走去。一街尽了,又原路返回……我像一个闯入者。来到了一个上古的小镇里,又像一个回乡的游子,令一村人都感觉到了陌生,只有我自己发现了一丝熟悉。不知什么时候,红苕秧和海椒苗不见了,也不知是卖出去了还是被农人顺着原路背回了村庄。地上还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留下的痕迹。街道空了下来,仿佛一个战场,刚刚还人声鼎沸,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地狼藉。人们从买卖中迅速撤退,立刻消失在时间深处。他们仿佛约好似的,一哄而散,把我一个人,丢在了集市里。鸟声如洗的村庄和树林组建一座村庄其实很简单。只需一二瓦房,三四薄土,五六树林,七八牛羊。最多,再添九十鸟声。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听到过鸟声,我只听见麻雀、鸦雀、毛盖雀、大娘点、黄冻儿……它们一直在为什么而争吵,叽叽喳喳的。我没有听到鸟声。我听到鸟声时是在深夜。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半夜里醒来。仿佛就在我的屋外,又仿佛在青木转深深的树林里。仿佛一只,又仿佛若干只。我不知道是什么鸟叫的,它披着夜色的衣服,反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们深深地睡着了,去了另一个世界,把我一个人丢在黑夜中,没有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我确信黑夜的高坪村此时只有一个人醒着,来面对这些鸟叫。我感觉到夜凉如水,在鸟声里缓缓地流动。它飘忽、闪烁、停顿,使夜显得更加幽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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