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刨冰刨冰外一篇.docx

刨冰刨冰外一篇

　　 　　夜深了，宿舍像掉进了冰窖，急遽趋冷，挂在铁丝上的毛巾在抽缩变硬，脸盆里积水慢慢结成冰块，两边通铺上一根根被筒凝固了一样毫无生气。白天茫然杌陧地睁眼生活，夜里无可选择地闭眼承受零下40多度严寒蹂躏，毕竟青春，生命力旺盛，闭紧双眼躯体里会展现脱离现实后的梦幻神经，梦境里滤净白天的晦暗，回到熟悉的家乡，回到黄浦江畔，回到家里的餐桌旁。我们珍爱这么的夜梦，一场好梦后不舍释怀，久久地咀嚼摩挲，也会悄悄地告诉好友。
　　梦里被一泡尿憋醒，心绪瞬间降至冰点。好梦恨搅扰，熬到熬不住了，迷迷糊糊起床，下地，吸口气跑到外面，得得瑟瑟掏出小鸟放水后转身跑回帐篷，钻回被窝，棉袄棉裤棉大衣全盖到被子上，冷得缩做一团。膀胱娇气，经不起冻，身上缓过来了它还撒娇地隐隐作痛……手心焐着，舍不得刚才的美梦，目睹窗缝里漏进来的月光，眼眶润湿，枕上洇出一摊泪迹。
　　超级的冷非人能抵抗，有些人从室外退至门斗对面的储物间，说是储物间，其实是几块破帐篷片接上住人的帐篷，围起来存放箱子的地方，里面四面透风，比无遮无挡的露天地略微强点。夜里裸身站在里面小便，没等尿出来，牙床咯咯咯地响，腮帮颤动得厉害。再退到门里，撩开门缝，憋足力气往远处尿，祈望尿过门斗。
　　夜阑人静，尿声哗哗，有些人缩在被窝里吼道：跑远点！
　　开始的喊声还能唤起人的羞耻感，逐步地喊声失去了效应，人人站在门里往外小便。门斗里冰面愈来愈高，有些人找块木板，做成门槛挡住尿液往帐篷里流淌，没挡住的渗进门里的泥土地里，帐篷烧热后骚臭氤氲，我们闻惯了感觉不到，外面偶然有些人来，老远开始喊臭。
　　更有过分的几步到门口也懒得走，平时空罐头盒留着，夜里一泡尿一只罐头盒，尿完甩到院子里，早上连长站在院子中央，爆开嗓门骂：臭不要脸的，你们在北京上海就这么过！再让我抓到非挂你牌。连长嘴拙，几句骂完，找不到更具宣泄的新词替换，正尴尬，有些人途经，边拽住连长胳膊往前拖，便给连长下台阶地嘻嘻笑道，连长昨晚觉没睡好别跟这帮生瓜蛋子生气呀，气坏哪犯得着嘛。
　　连长聪慧，呸那人一口，嗔怒道，你睡得好，腿全部划弧了还有脸说他人。顺势气哼哼地往前走。树要皮人要脸，毕竟自己做得不地道，各宿舍里有点说话地位的人要求几句，大家忍耐几天，到底抵抗不住严寒的肆虐，院子里清净几天旧戏重演，连长再骂，再发狠，干打雷没雨点。
　　入冬后，夜里撒尿检验着我们的品行和素养。
　　元旦清早，大家还在睡梦里，听到门外哗哗啦啦放铁锹洋镐的声音，随即连长掀开帐篷门喊道，全部起来，全部起来，今天把门口的骚尿全刨掉，工具给你们拿来了，过个有意义的新年。说完，挨个掀掉我们的被窝。
　　觉没的睡了，大家恨得牙疼，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往帐篷外走。我动作慢半拍，铁锹箩筐已经被捷足者据为己有，地上横竖还剩几把洋镐，拿洋镐的力气上吃亏，嘴里不甘地骂骂咧咧往回找。我没加入谩骂者行列，已然吃亏，懒得再动嘴伤神，随手拿把镐头尖点地走进门斗，寻块地盘咔咔刨起冰来。
　　大兴安岭寒冬里土地冻实后岂是通常金属能啃动的？洋镐刨土近似疯子唐吉诃德战风车，一镐下去，地面露出一个指甲盖大的白点，刨断镐把，不见得刨得出碗大个坑。镐尖落地，土屑弹到脸上，生疼生疼，弄不好脸皮弹破血水溢出。
　　冰脆，镐落冰溅，啪啪响声里冰花扑面而来，尿冰，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