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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娘肚子里，便不知被男人偷看多少眼了。等她长成个一掐就出水的少女时，关里关外，那些臭男人的眼珠子，就成了暗影里的蚊子，逮着就猛咬一口，眼珠子就鼓鼓的。有吃不到葡萄的人，酸溜溜地说，不就是张画皮吗？也是个屎肚子！
　　她不施脂粉，冷若冰霜。一天早晨，她坐到了修表店的橱窗里边，边接待用户，边修表。那天很热，她从粉红半袖里露出的玉臂，汗毛全部看得清。消息比腿跑得快，下午，修表店嗡嗡的，如蚊子团。她从公社骑车赶来，拿着父亲祖传的瑞士手表，候了半天，才挤到近前，撮着鼻子，吸了口气，将表递过去。她蹙眉冷脸，看不惯她色迷迷的样子，厌恶地朝后指了指老师傅。她摇头，让她收下，她摆手不要，拒绝了。她笑着赖在窗口，被后面心急的人撵了出去。她剜了她一眼。第二天、第三天，她又来了，她照样不理。却不知，她爱和美女打交道，她用刀子在心里比划了一番，为引发她的注意，情愿冒着被偷换零件的风险，也把表交给了老师傅。一星期后，她再次光临，对着她的窗口，咚咚咚，弹了弹硬硬的表壳说，值，值得！
　　两年后，她当了公社兽医站站长，她成了她的新娘。好奇的人，挠着头发，想不出个中道理。流行的版本是，她曾经大口应承，她必需天天化妆。
　　这有何难？化妆品，买得起的。她最初用雪花膏，以后是美加净，再以后，就连名字也想不清了。起初，几分钟就化完了，以后是半小时，再以后，就一两个小时了。衣服，早先，婚礼服装倒替着穿，挺显眼，以后，多个月买一套新的，走在路上扎眼球，再以后，几天一换，虽不昂贵，衬她苗条的身子，倒也天衣无缝。即使这么，去修表店，看美人的越来越少了，因为街上化了妆的美人，越来越多了，她掺在里面，已经极少有些人注意了。何况，她的年纪……有个恶作剧的人就说，那某某，后面看，馋死个人，前面看，起鸡皮疙瘩啊。
　　素颜就很好，何须折腾？她数次提醒她。
　　谁知，她一句顶一万句，洁净，有罪？
　　难怪，她的爷爷生前做寿材，有些人不小心冲着打了个喷嚏，便令人重新做了一副。刚结婚，她去前边院子挑水，进门时，屁股随风透了阵味儿，她就将后边那桶水泼了。
　　于是，她懒得管了，她也自得其乐。
　　不知哪一天，修表店关门了。下岗的她，半年后，在东关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间门头，重操旧业。生意却是十分清淡，大约只有部分老用户，知道她的手艺，才上得门来。新的主顾，多半是些中年以上的人，闲逛恰巧了，才来到这儿，看见门店拾掇得洁净，就耐心坐下来，翻看些旧的报纸杂志。偶然抬头，瞟一眼她染得红红绿绿的手指甲。除了修多种电子表，放心来她这里的，修旧表名表的人多，不论多么珍贵的表，内芯外壳，修好后，完璧归赵。她清楚，当年老师傅，就将她那块表最贵的部件落下了，这使她不安，也为她不齿，今后再不登老师傅家门。她修表，尽可能给人省钱，能用的零件，修旧利废，要换的，也征求了人家的意见。这就少了口舌，小小的店铺，竟得了诚信的名声。
　　女儿在北方的一个城市婚后生子，她惜别了转给他人的铺子，捎着一袋子鼓鼓囊囊的化妆品，坐上了北去的大巴车。
　　天天，她有两份课程，大部分时间照料外孙，有点小空闲，就平静地对镜化妆。女儿埋怨她，整天不出屋，不下楼，给谁看？
　　她不笑，也不反驳，没挪窝儿，照旧描眉画唇点眼影。
　　有一次，女儿回来喂奶，发觉儿子躺在床上号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