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移家琐记
郁达夫:移家琐记
一
流水不腐,这是我国人的俗语,Stagnant Pond,这是外国人描述固定的颓毁状况的一个名词。在一处羁住久了上一摆,看起来竟空空洞洞,象煞是沧海中心的几颗粟米了。最终装上壁去的,却是上海八云装修规划公司送我的一块石膏圆面。塑制者是江山徐葆蓝氏,面上刻出的是圣经里马利马格大伦的故事。看来看去,在我这间黝暗矮阔的大厅铺排之中,觉得有一点生气的,就仅仅这一块同深山白雪似的小小的石膏。
二
向晚雨歌,电灯来了。灯火暗淡不明,问先搬来此地住的王母以何不用个亮一点的灯球?刚才知道朝市当今虽不是秦,但杭州一隅,也决不是世外的桃源,这样要捐,那样要税,居民的担负,几乎比国际那一国的首都,都加剧了;即以电灯一项来说,每一个字,在最近也无法地加上了好几成的特捐。烽烟满天殍满地,儒生何处可逃秦?这是几年前做过的叠秦韵的两句山歌,我听了这些话后,嘴上虽则不念出来,但心里却也私地转想了好几次。腹诽若要加刑,则我这一篇琐记,又是自己供认的供状了,罪行罪行。
三更人静,门外的巷里忽传来了些笃笃笃笃的敲小竹梆的哀音。问是什么?说是卖馄饨圆子的小贩营生。从前这些担头很少,现在却冷街陋巷,都有人来卖到天明晰,百业的凄凉,城市的惨淡,这总也是生灵涂炭的一点点的实证罢?
新居落寞,第一晚睡在床上,曲折反侧,总睡不着觉。夜半挑灯,就只好拿出一本新出书的《两地书》来细读。有一位指责家说,作者的私记,咱们没有阅览的责任。其时我对这话,倒也佩服得心悦诚服,所以书店来要我出书简集的时分,我就坚决地谢绝了,而且还想将一本为无钱过活之故而拿去出卖的日记都教他们毁版,认为这些东西,是只好于身后,让别人来替我印行的;但这次将鲁迅先生和密斯许的书简集来一读,则非但对那位指责家的信仰彻底失掉,而且还在这一部两人的私记里,看出了很多很多平常不简洁看到的社会黑暗面来。至如鲁迅先生的该谐愤俗的气魄,许女士的诚笃庄重的风姿,仍是在长书短简里自然流露的余音,由咱们了解他们的人看来,当然更是味中有味,言外有情,能够不用提起,我想便是确定不相识他们的人,读了这书至少也能够得到好多的阅历,私记私记,责任云乎哉?
从深夜读到天明,将这《两地书》读完之后,现已觉得愈激昂了,六点敲过,就率性走到楼下去洗了一洗手脸,换了一身衣服,踏出大门,安排去把这杭城东隅的侵晨朝景,看它一个理解。
三
夜来的雨,是彻底止住了,但是表面象马加弹姆式的沙石公路上,还满涨着淤泥,天上也还浮罩着一层明灰的云幕。路上行人稀疏,老远老远,只看得见一部漫漫在向前拖走的黄包车的后形。从狭巷里转出东街,两旁的店家,也只开了一半,连挑了菜在沿街赶早市的农人,都象是没有灌气的橡皮玩具。四周一看,惨淡复惨淡,式微又式微,我国的乡村,果真是破产了,但没有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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