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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传（第七章）
篇1：《张爱玲传》第七章 少作
《张爱玲传》第七章 少作
张爱玲自称“从九岁时就起先向编辑先生进攻”《流言》1945年版中收有她的第一封投稿信的手迹，是一封稚气好玩的信：“记者先生：我今年九岁，因为英文不够，所以还没有，风来了，它们扭一扭腰，送一个明媚的眼波，仿佛是在时装展览会里表演时装似的。清泉潺潺地从石缝里流，流，流，始终流到山下，聚成一片蓝光滟潋的池塘，在熏风吹醉了人间的时候，你可以耽在小船上，不用划，让它轻轻地，仿佛是怕惊醒了酣睡的池波，飘着飘着，在浓绿的垂杨下飘着……这是多么富于诗意的情景哟!


这乐园满是布尔乔亚的气息，点缀在这里的舞厅、游泳池，还有比方中出现的时装，反映出那时的张爱玲对西式生活的憧憬。至少在这时候，我们还看不出日后成为文坛奇人的那个张爱玲的任何征兆：她的志向国唯恐也是她的很多女同学的幻想，她的文字刻意雕琢，我们只能说小学生搜罗到这很多美丽字眼、连成如此浓艳的句子实属不易，但充其量也只是好作文而已。学校里有学校里流行的读物，其时张资平就正是中小学生中走红的作家之一，既然流行，做作文时不免就要仿照，张爱玲是同学中才华较高的仿照者。翻检旧稿，她对这个“昨日之我”大为不满，她可以轻松地调侃她写“历史小说”时的稚嫩可笑，而对这里的矫情造作却禁不住要“恶言相向”：她称这是她“最不能忍耐的新文艺滥调”，“一种新的台阁体”。她有过一行警句：“那醉人的春风，把我化成了石像在你的门前。”多年后还能记得，自然是当时得意的佳句，说不定还是同学中传诵的名句，但是现在张爱玲真不情愿认这个账：“我简直不信任这是我写的。”
事实上即便在当时，张爱玲对这种文体也觉得别扭。她有一位要好的同学也姓张，两人各有所好，一个喜爱张资平，一个喜爱张恨水——张爱玲从那时起就是张恨水的忠实读者。所以假如不是为了取悦老师，她私下里宁可循着自己的喜好去写曲折的言情故事——多一点情节，少一点抒情。她写成第一篇有头有尾的小说是在念小学的时候：“女主角素贞和她的情人游公园，突然有一只玉手在她肩头拍了一下，原来是她的表姐芳婷。她把男挚友介绍给芳婷，便酿成了三角恋爱的悲剧。”结局是素贞愤而投水自杀。小说用铅笔写在一本笔记簿上，这手抄本在同学中传观，众手相摩，以致弄得字迹模糊。张爱玲还登记了一桩趣事：故事中的负心汉叫殷梅生，犯了一个同学的讳，那姓殷的同学便来兴师问罪，责问“他怎么也姓殷?”自作主见就给改成了王梅生。张爱玲坚持作家的权利，复又改回去，几个回合下来，纸都擦穿了。


此后她起先尝试大部头，写了个纯粹鸳蝴派的小说《摩登红楼梦》。一共是五回，回目由她父亲代拟，前面已经提到。这小说明显写于中学时代。张爱玲对《红楼梦》一往情深，这时候情节、人物已是烂熟于胸，她把贾府中人引到现代的环境里上演喜剧，让宝玉、黛玉住楼房，让贾政坐火车，让贾琏摆出洋气派、洋礼节，但是人物仍根据原书中的性格行事：黛玉的当心眼、宝玉的惧怕父亲、贾琏的公子哥儿气……尤二姐并未吞金自逝，这会儿请下律师要控告贾琏始乱终弃;贾府里打发出去的芳官、藕官加入了歌舞团，又被贾珍父子追求;宝玉闹着要和黛玉一同出洋，负气出走，家里无奈，最终让步;最终是宝黛拌嘴闹翻，一时挽救不及，宝玉只好一人独自出国。故事情节不连贯，也别无寓意，是地道的嬉戏文章。可留意的是张爱玲现在驱遣章回体已经相当自如，她向我们出示的几段文字，无论叙事抑或人物对话，都已像模像样，见不出多少硬挺的痕迹。看她写贾琏得官，凤姐置酒相庆的一段：


凤姐自己坐了主席，又望着平儿笑道：“你今日也来愉快愉快，别拘礼了，坐到一块来乐一乐吧!”三人传杯递盏……贾琏道：“这两年不知闹了多少饥荒，如今可好了……”凤姐瞅了他一眼道：“钱留在手里要咬手的，快去多讨两个小老婆吧!”贾琏大笑道：“奶奶放心，有了你和平儿这两个美人胚子，我还讨什么小老婆呢?”凤姐冷笑道：“二爷过奖了!你自有你的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放在沁园村小公馆里，还装什么假惺惺呢?大家心里都是透亮的了!”贾琏忙道：“尤家的自从你去闹了一场之后，我听了你的劝说，一趟也没有去过，这是平儿可以作证人的。”凤姐道：“除了她，你外面还不知道养着几个堂子里的呢!我明儿打听明白了来和你算一笔总账!”平儿见他俩话又岔到斜里去了，赶忙打了个岔混了过去。
这与《志向中的志向村》用的全然是两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