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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信仰
喜金刚 乱世里如尘芥的她,虽然父亲和丈夫都在战乱中早逝,毕竟国家的兴亡太遥远,政权更迭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精神侵略这种词更是闻所未闻。能叫自己心灵安稳的,就是值得托付的。
我姥姥的口头禅就是一句,可怜呦。见姥姥的信仰
喜金刚 乱世里如尘芥的她,虽然父亲和丈夫都在战乱中早逝,毕竟国家的兴亡太遥远,政权更迭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精神侵略这种词更是闻所未闻。能叫自己心灵安稳的,就是值得托付的。
我姥姥的口头禅就是一句,可怜呦。见穷人说可怜呦,见富人也说可怜呦;谈起好人的遭遇说可怜呦,谈起坏人的遭遇也说可怜呦。那时候,我心想,她老了,糊里糊涂的。
后来大了,我渐渐觉出,她这一点悲悯,很像是佛教徒,诸如生而为人诸情皆苦身不由己的意思。但事实上,我姥姥却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小时候,有段时间我同她一起住,每天早晨五点钟,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趿着布鞋的小脚,搓搓、搓搓地挪到外间,一阵低声念诵之后,唱起圣歌:我敬爱的圣母玛利亚啊……山东话的。在习惯之前,我感到麻酥酥的好笑。那墙上是一张年画风格的圣母像,金发碧眼,用图钉按在那里很多年了,泛黄卷边,还是搬来潍坊之后,在潍坊的天主堂做了一次弥撒,从神父那里请回来的,连同那本绿皮子的圣经。她渐渐地年纪大了,又是小脚,一辈子不愿意烦劳别人,所以印象中,她去教堂,只这么一次罢了。但这每日的祈祷念诵,从未间断过。
那时候,每回看见我姥姥热泪盈眶地称颂圣母玛利亚,我总是觉得难受和别扭。彼时的中国,斜襟的棉布褂子,打着绑腿的小脚,挽在后脑勺的发髻,梳得再干净利落,也代表了灰扑扑的、正从时代里退却的一切落后的东西。但是十字架和金发美女,是属于西方的,并且从那时开始,很长一段时间,西方就意味着文明和现代。我们这一代小孩,看到《英雄儿女》一类老电影里,人们毫不害臊、大声喊着爱国口号,已会不顾父母的怒视而吃吃的发笑了。和信仰有关的一切,在我们尚未真正了解它的时候,已在心里留下一个叫人迷惑的印记。从那时开始,我们便失去正常表达感情的能力,直到今天,依然少有人有勇气直抒胸臆,总要绕个弯子说个反话顾左右而言他,就连谈到理想,都嗫嚅着难以启齿,遑论信仰。
其实姥姥信教很早,大概是在她14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