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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的烟斗
韩和平
六岁那年,父亲由于晚期肺癌离开了母亲和我们兄弟三人。从此,日子过得十分艰苦。母亲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动着,也仅仅只能解决温饱问题。
九岁那年,继父走进了家门,理所当然地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能让我像小鸟一样在那里自由自在地飞吗?
掌灯时分才见到继父。一看到继父的笑,我的心顿时沸腾起来。那是一种高兴的笑,一种欣慰的笑,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母亲忙端来一盆洗脚水:“来,泡个脚,来回四十多里路够你受的。看,脸都累白了。”我仔细地打量着继父: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平常光亮的脸上已爬满了皱纹;稀疏的短发也都趴在了头皮上;曾经有力的大手变得枯瘦、青筋突出,再也不是以前那强壮的模样。继父的确老了,在我的忽视和不注意中,在不经意的岁月的流逝中,他把他的一切都给了他深爱着的黄土地。母亲为继父脱掉了那双快要被磨破的解放鞋。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继父脚底下有一个紫红紫红的血泡。我心里一酸,赶紧转头跑进房间,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我走时,继父竟破天荒地没有起床。母亲说他昨天太累了,让他好好睡吧。送我的路上,母亲忧郁地说:“平,你长大了,在外要靠你自己了。其实你爸一直很爱你,这你比我更清楚。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叫他一声呢?你不知道,他有多爱你,多想你叫他一声父亲啊!”我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下次吧。”
以后每年的学费,继父都会一个人去他城里的朋友家借钱。寒暑假回来,继父都会很高兴,虽然我还是很少与他说话,他也很少问起我,但那种高兴是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的。每次离开家,继父都会送出我好远好远。一路上,他大多时间是沉默,我也无话可说。其实我内心早已接纳了这个父亲,可我对他的爱又不知从何说起,也就一直没有兑现我对母亲的承诺。
大三那年的除夕之夜,家里十分热闹。弟弟缠着我,要我讲城里的新鲜事;继父和母亲坐在一旁捣碎烟叶,不时往烟斗里塞,脸上都是笑容。我讲着城里的事情,弟弟们一个个睁着充满了好奇的眼睛听着。“哎,我们大学里,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有手机和BP机,而我连一块手表都没有。“我感叹地说道。无意中我发现继父的脸抽搐了几次,我一下子为我的这句话后悔了。
离家时,继父又坚决要送我。这次,一路上,继父有几次叫我的名字,可当我看他时,他却欲言又止。我想继父一定有心里话想对我说,我也好想继父能打开话题――我想好好与他谈谈。然而我失望了。最后,继父木讷地对我说:“哎,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能让你们过得幸福,很对不起你和你娘。好在,你很有出息,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娘,让她享享清福。” 我抬起头,看着继父,我忽然看到继父那深邃的双眼中,竟有一丝闪亮的泪花。我心一酸,忙低下头,忽然间有一种冲动,想轻轻地去叫那在我心中沉寂了多年的两个字。但那两个字涌到喉咙口,又被我咽回去了。
“你回去吧。”我说。继父这才停了下来。当我走出了很远很远,回头却发现继父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就像身后那座巍然耸立的高山。
我暗暗发誓,下次我回来,一定好好地喊他一声:“父亲!” 然而我恨老天没有给我这次机会,我更恨我自己,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竟是我与继父最后的永诀。
两个月之后,当我接到继父去世的电报时,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犹如晴空霹雳,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当我清醒之后,立刻坐上了回家的列车。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