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病榻边
台北市火葬场办公室,敬国达看着他的兄长敬任德和办事员讲
好把他们母亲的骨灰瓮暂时存放在那里。他们径直回到公寓。敬
辅立,他们的父亲的神情似乎松弛了好多。度过了这许多天的情绪
的紧张和忙碌,他们也有同感。晚饭后,任德在沙发上打瞌睡。辅
立对国达说“:你解要格样急忙赶回克?”
“下星期一就要上课嗒。明天动身,星期五到家,还可以休息,
再准备一下子。”
“你讲过格是你教书最后一年吧?”
“是的。过后,还要做一年顾问,就正式退休嗒。”
“做顾问,学校有钱给你吗?”
“当然嘛,那段时间里,我还是冇③退休的专职教授呀。”
“你解要退休?你还是蛮有精力的嘛。”
“我不是跟嗯郎咖④和妈妈讲过吗?我想趁还有些劲的时候做
长沙话: ”等于“何”(。方言注解可参见本书《附录》。)
“克”等于“去”。
“冇”等于“没有”。
“嗯郎咖”等于“您”。
点工程以外的事。不想像一个同事,就在办公室去世,仆倒在桌子
上,一堆学生卷子在前头。”
“嗯⋯⋯你是不是被逼嗒退休的?”
“不是的。”加重音量的“的”字显示国达有点不耐烦“,我是想
用我还有的时间来写作,”国达说。他根本就不听我讲的。
“你上次寄来那短篇小说还不错。比我记得当年你在香港写的
好多嗒。”
“谢谢。噢,香港,我都忘记那时乱写的东西。冇得好多吧,生
拉硬扯,太幼稚啦。”
“你格回的短篇小说能卖钱吗?”
“机会不台。我还在学唦
“那你就赚不了好多钱嗒。”
“台概还要费我一点。我希望还花得起。我一生一直为经济安
全努力。除非通货膨胀得不得了,我的退休金应当够开销。我的生
活需要相当简单。”
“那好,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要试在或者
杂志出版,”辅立说。
“嗯郎咖又在给我压力嗒!”
“现在我怎么会给你压力咧?你年轻的时候,不管式②讲,我
都是为嗒你好。”
“但是嗯郎咖刚才讲的在那里出版的话,好像是一种目的一样。
不达到就是失败。格既不现实,又不公平。”国达说了又想,但是没
说: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水平用在你自己身上呢“。爹爹,以前我总是
“台”等于“大”。
“喔式”等于“怎么”。
希望嗯郎咖高兴。跟嗯郎咖我也不好拿年龄做话头。不过,实在我
也年过花甲,也是该使我自咖高兴的时候嗒。从今以后,我会就做
我自咖高兴的事。”
“你早就是那样子嗒!”
国达顿了一下“,嗯郎咖讲得冇错。”
一年半后,照顾他父亲的零工朱太太打隔洋电话来说“,老先生
连了两天,五点钟就起床,跟一些人去爬山。现在病倒了,在医院
里⋯⋯”国达一听就想到要坐长途飞机了。退休后第一个夏天,他
读书、写作和打网球,过得蛮愉快的。坐了差不多十七小时飞机,跨
过大半个美洋;在一个七月中的晚上,他抵达台湾桃园
机场。
他只带了一只随身小拖箱威斯康辛科技大学(
)土木工程系送给他的退休礼物。他和两个旅
客一起雇了一部出租车,一路上那司机喋喋不休,像个独角滑稽戏演
员一般,扯谈台湾的政治明天就是选举日威士忌和春药。
国达进到板桥医院已经是十一点钟。他看这地方很不错,光
亮,新式,干净,有空调由外面的溽热进来就感到凉爽。他对安
全台工作人员说明他的身份和来由。那人瞥了他的小拖箱一眼,查
下单子,告诉他上七楼去。出了电梯,他感到门厅和走廊,除了自己
的小拖箱滚轮的声音,有一种怪异的寂静,好像星期五晚上电视里
的恐怖电影一样。
是开的。荧光灯下,靠窗一张床是空的。对面靠墙的床上躺
着一个老人,没有好多头发,眼睛闭着。国达轻轻叫着“爹爹!”辅立
睁开眼,聚一下焦点,哑声说“:国达,你来嗒噢。”儿子弯身,半抱了
他父亲一下。
“任德在哪里?”辅立问道。
“在加州他自咖屋里。最近他身体不台好。嗯郎咖台概也晓
得,嫂嫂才动过大肠癌手术。等她手术后的检查过去以后,如果他
自咖还好的话,他会来的。嗯郎咖还舒服吧?”
“就是很累。我透支嗒我的体力。”
这时,一个人进了房间。四十来岁的女人,黑色短衫和长裤,不
是护士,像个本地开小店的。“我是吴太太,帮忙照顾敬老先生的。
先生是?”
“我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你一定刚从美国来。”她瞅了小拖箱一眼“,你累了吧。该早
一点休息。”
“国达!”辅立说,眼睛闭着地“,睡在那张床上!”
国达本来就不喜欢医院,何况过夜。再说,他也不欣赏辅立命
令式的口气。但是已经很晚了。看他父亲的情况,不是像他没来之
前想象的那么坏。心里轻松一点,反而觉得累了。
第二天早晨,他被连串鞭炮和有节奏的呼喊声吵醒,是从窗外
马路上传来的,虽然关了的窗减轻了些响声。一部大卡车慢慢在开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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