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俗语(人情篇)
乡村俗语(人情篇)
李汀
黄泉路上无老少
我顺着一条土路往村庄走。土路上寂静得没有一个人,只有风无精打彩地迎接着我。只有风在村口等我。只有风还认得我。只有风还没有离开村庄的土路。我像一只孤独的虫子贴着地面往村庄走。这条久违的土路,曾经撒下我们多少的欢歌笑语。许多次,我在梦中想到这条土路和土路边上的景物。一棵老槐树,春天一到素白的花就齐蓬蓬开满一树。我们攀上树,摘了好多的槐花。那种迷人的香味,熏得人要醉。山坡上的芭茅草,多好的一床地毯,秋天我们就躺在芭茅草丛里晒太阳。晒完太阳,我们就点燃芭茅草,看那窜起的火焰舔食天边的云彩。一阵手忙脚乱把火扑灭,才知道这种玩耍,换来的一定是大人的一顿暴打和喝斥:山惹燃了,陪得起吗?可今天,这土路寂静得要死。
是的,土路还是那条土路。只是离开土路好多年了,那些陈年旧事和人都已经走远。走过一片野草地,一座孤坟立在草丛里。我一惊。这不是我的同学慧吗?隔着一层黄土,在荒山野岭里,我还依稀记得慧的模样。高个子,辫了一条齐腰身的长辫子。那时候我感觉慧长得很美。只是她的嘴唇一直乌紫,把她好看的脸庞打了一点折扣,不过,她在我心中的影子还是很深。在乌龙山小学,我和慧同了三年学。慧三年级没读完,听说就在家里养病。心脏病。上学顺路,记得我去她的家里看过她。她见着我,
很惊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好像没有说一句话,就互相望了望。我就说了一句:我要上学去了。她点点头。记得我在路上反复抱怨,咋就没有问问她的病情,咋就没有问她好久能上学呢?当时恼恨极了。
没几天时间,就听说慧死了。还听说她的父母把她葬在我们上学的土路边上。一次,放学回家,果然就看见土路边的草丛里有了一个新坟堆堆。立了一个花圈在坟堆堆前面,雨淋过,只剩下花圈的架子了。每次,同学们走过慧的坟堆,都要一起飞跑过去,好像慧随时会从坟堆堆里爬出来,披头散发地追撵我们。每次男同学把女同学甩在后面,乐此不疲地高喊:慧来了,鬼来了哦!吓得女学生一个个惊慌失措地飞跑。
每次,我没有学那些同学飞跑过去。我是静静地走过慧的坟堆堆,我想她能在黄土之下听到我的脚步,一个同学亲切的脚步。我不想用那些飞跑和零乱的脚步打扰这个不幸的女孩。她葬在上学的土路边,一定是她的父母尊从了她的想法。她是想每天都能看着曾经的同学欢歌笑语地去上学,她绝对不会是站在路口像一个鬼一样来吓唬我们。我相信,慧是善良的。今天,我又一次站在了慧的坟前,静静地看着那些野草掩了她的坟墓,静静听着风中隐隐的哭声。这么多年,慧一直孤独地陪着这条土路。
在我的印象中,慧好像是大我4岁。她的人生之路止于14岁。
离开慧的坟墓,再顺着土路往前走。路从不对它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一个招呼,它就那么安详、缄默、静静地弯曲或者匍匐在山中。哪怕在这条路上走过一个诗人,留了一首首不朽的诗,土路依然是沉默的。哪怕在这条土路上走过一头黄牛,留下了凹凸不平的脚印,土路依然是安静的。哪怕在这条土路上走过一个黑影,土路依然是处变不惊。尽管这样,我很
想知道,土路与一座座坟茔是如何交流的?
此念一出,我就又看见一座孤独的坟墓立在土路边上。我走到坟堆前,一看墓碑才知道,原来是小荣母亲的墓地。小荣比我大1岁,同辈份,于是我把他母亲喊娥妈。我们一起在中学读过书,一起从家里背上包谷珍珍去上学,一起吃过娥妈做的馍。记得那时候,我买了一本作文书,抄了上面一篇作文,老师夸奖我写得好。我说给小荣的时候,小荣借去作文书就没有还我了。因为他在借我作文书不久,他母亲就跳河自杀了。
没有人知道娥妈为啥自杀,我问过小荣,他也只是摇头,一脸的忧郁。娥妈跳河的河坝我去过,那是我们夏天经常去洗澡的水潭潭,有一人多深。自从娥妈跳河后,我们不再去那里洗澡。娥妈跳河捞起来的时候,就放在我们经常光溜溜晒太阳的石头上,肚子胀胀的,嘴巴乌紫,水从她的鼻腔、口里、耳朵里往出冒,咕咕吐着泡泡,好像有许多委屈要述说。小荣站在母亲身边,黑着脸,泪水已经哭干。第一次看见死人,我有些害怕。我转身走过河滩,往家走。
记得那天是有太阳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还感觉冷得发抖。我记得娥妈歌唱得挺好听的,她最爱唱那首《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芽,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啊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在那山间小路上,在那房前屋后都能听见她的歌声。我始终想不明白,她怎么舍得那美丽的茉莉花,难道她是唱着那首歌含笑而去的?
现在想起来,娥妈当时还不到40岁啊,小荣也才15岁。一个15岁的孩子从此失去了母亲。
如今那个年轻爱唱歌的娥妈,就安眠在这条土路边。人啊,黄泉路上,谁又说得清楚,谁先走,谁后走呢?从这这条土路走过去,有生于一九五二年冬月初二,卒于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日的杨庚生的坟墓,他也才活了47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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