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竞渡话端阳
陈白尘
我爱端午节。
端午亦称端五、端阳,又称蒲节,而我的家乡称为五月节,正如中秋被称为八月节,通俗的称谓也。
我爱端午节,可不是为了免于逃学的自由。因为这天私塾放假也不过一天半天,这个自由有限得很。我爱的是端午的风俗。
这风俗,不仅在于划龙船,此外还多得很呢!这天家家门上要悬挂蒲和艾;堂上要挂判官画像;中午要吃雄黄酒,全家要吃粽子;小孩儿要穿老虎鞋,女孩儿胸前要挂上一连串特制的饰物,按即所谓的“端午索”;男孩子额头上还要用雄黄写上个“王”字,以避五毒;艾叶还要点燃,艾香扑鼻,据说是辟邪的。……可说名目繁多,而且大都集中于端午这天的正午时演出,够热闹的了。而全市商店一到正午时刻,家家上门板,打烊休息。这时候,即使是欠下商店债务的人,也敢于出头露面,债主再也无权逼债了。过了中午,人们吃过雄黄酒,酒醉饭饱之后,这才整其衣冠,到运河两岸看龙船去了。
我没研究过风俗学。据猜想,风俗也是反映一个民族的历史和文化的吧?例如端午节,我虽说不出它始于何时,但它似乎包含两个内容:一是纪念我国第一位大诗人屈原的,据说他在阴历五月五日投汨罗江自沉,龙舟竞渡便是为了凭吊他;粽子,也是为了投入江中祭奠他的。一是辟邪,可以称为辟邪节,或者可以径说是个卫生运动日。因为剔除了它外面的迷信色彩,它是颇有点科学性的。但是我们没人对这些风俗进行过研究,而一概以封建迷信目之,加以反对,这也算不得真正科学态度。日本人在这方面似乎比我们开明些,它虽然在明治维新时期大大欧化了,而日本固有的风俗比我们保存得多。比如茶道、花道、和服等等,至今未废。甚至在中国已经失传的《兰陵王入阵曲》的舞蹈和唐乐,在日本还被保存下来,也是由于传统的风俗未遭破坏之故。──这自然是题外话了。
再说我们的端阳节吧。门悬蒲剑,说可以辟邪,我不知有无道理,待考。但悬艾叶(应称“艾虎”,是药物),那确有道理。现今我国的针灸学已经跨进国际医学界了,其中之灸,至今还是用的艾绒。幼时我家在中午拜祭钟馗这位判官老爷时,要将艾叶焚化,艾香四溢,如果不叫做“辟邪”,而称之为驱除蚊蝇之类烟熏剂,岂不是卫生之道?至今农村中还以艾绒搓绳,燃之以驱蚊蝇,更是明证!至于雄黄也是药物,载之《本草纲目》,它在医学上作为解毒、杀虫之用,外敷治疥癣恶疮和蛇虫咬伤。端午节内服雄黄酒,额上用雄黄写个“王”字,可说是外敷。它们都是为预防五毒咬伤之意,何尝是什么迷信?
至于悬挂判官钟馗像而拜之, 自然是迷信之举了;但他可以捉鬼,在科学不发达的年代,总还给老百姓以精神安慰吧?当然,关于他的传说,我颇不以为然的。据说,他是唐玄宗患疟疾时梦见的一位大鬼,专捉小鬼而食,自称是曾应举不第,遂触阶而死的鬼魂。经这一吓,倒把唐玄宗的疟疾吓好了,因而命吴道子画了钟馗像以赐群臣。这位钟老爷只因考试不取,便触阶而死,未免太认真,或者说是太迷信考试了。你有真才实学,何必要那“学位”?至于唐玄宗因此便命大画家画其像而供奉之,也叫少见多怪!或云,钟馗实无其人,本是一种植物,叫做终葵,可以驱鬼;后人遂谐音而创造出一个钟馗来。如此,终葵大概是专驱疫鬼的,把他放到端午节来祭奉,其目的也似在驱除病疫了。这和雄黄、艾叶可算同一作用。不过神话一经成立,他自有艺术生命力,我们至今还是宁愿有个钟馗这样好判官,而不去信什么终葵了。童年时代,每到端午,我家也挂出一幅钟馗像的,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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