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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兮什么意思归去来袭

　　 　　作者介绍：句芒云路，本名龙凤碧，女，苗族，1982年生，贵州松桃人。有小说、诗歌、散文，散见省内报刊。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报信给猎兽大神，请她告诉一位新亡者：别去荒凉的远方，莫往凄凉的地土……她们请我率领三千课招，差遣三百课找，定要招她的游魂回去，定要找她的飘魄回家。
　　——苗族巫辞译文
　　一
　　给小雅艾的幸福童年画上休止符的绛日再度挪腾上树时，她的阿妈正用泪水给一枚银戒子洗澡。蓄在阿妈手掌里的泪水透明无比，放大了每一条错综的细纹。阿妈的眼泪里不知蕴含着什么东西，原是乌黑色的银戒子经阿妈的眼泪磨洗后就成了月牙色。这座青苔四生的老木屋在它所处的苗寨中茕茕孑立，在夏日的抚照下，起了点点发烧般的红晕。自从阿爸出事后，那些闪烁着金子般光彩的阳光在小雅艾眼里就变成了绛色，如同洇浸了很厚很浓的血气，隐隐散射着阴冷恐怖。一出太阳，这些绛色的阳光就会不由分说地闯进屋子，把空气搅弄得一片乌蒙，使她这段时间以来极度昏暗的心情愈加阴郁疼痛。
　　阿妈坐在床沿边，疲弱苍白的脸好像色彩鲜艳的绣花床单中那朵灰白丝线绣成的石榴花。小雅艾手里捧着阿妈以往最喜爱用的绣花手帕，水珠一滴一滴地从她的指缝间滑落下来，她想用这喝饱了温水的帕子给阿妈抹抹眼睛。阿妈整天整夜呆坐，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嘴唇上不见了的血色全部流失到了那里。
　　“阿妈，洗把脸吧，天亮了，”小雅艾说，“你又把这个红本本拿出来干什么。”
　　“雅艾，昨晚我看到你阿爸了，你睡熟了就没喊你，她叫我莫睡，陪她说话呢。”阿妈说。
　　“阿爸全部和你讲了哪样？”
　　“她说她没死，只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探望她。”
　　“可能阿爸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小雅艾埋低头，说，“可能我们能够想个什么法子去探望一下她的，不过，我想你莫再愁着脸才行。”
　　小雅艾给阿妈洗好脸，把手掌、指甲也细细抹了一遍，扶着她重新睡下。阿妈这段时间瘦得不行，小雅艾在搂着阿妈的肩背时，搂得一怀硬邦邦的骨头，硌得心尖尖全部是痛的。
　　在这间还弥漫着阿爸的身影和气息的屋子里，小雅艾花了一早晨来清理：她打开杉木衣柜，翻找出阿爸的几件小物什，那些大件的在办丧葬时已经交给巴狄熊①烧了，余下的这些是她偷偷藏掖而没被清理出来的。巴狄熊是寨上的老巫师，寨上的苗人离开人世后，去往冥界的那一段路由巴狄熊陪同和护送。巴狄熊说，人死后属于她的全部东西全部得让她带走，不然她就会牵挂。这种牵挂，对俗世和冥界两边的人全部不好。小雅艾后悔没听巴狄熊的话，阿妈的样子让她想到得赶快把阿爸的东西全部找出并烧掉。在抽屉的暗盒，小雅艾找到了阿爸的打火机，还有一包只抽了几支的白沙烟。阿爸每次躺在床上要睡时，全部关键点上一支烟，然后在缭绕的烟雾中眯着眼睛看她和阿妈，很满足很幸福的样子。现在这个绿色的打火机，在阳光底下透出阴冷的色气。
　　小雅艾学阿爸的样子点了一支烟，烟雾开始缭绕，又学阿爸把烟放到嘴边吮了下，却呛出了眼泪。擦眼泪时，小雅艾看到阿妈涣散的眼神仓促地会聚了一下，很快又跌进更深重的痴迷里，脸上荡起红晕。小雅艾知道自己又不小心惊动了阿妈心里想阿爸的线，那根线一颤动，阿妈整个人就成了线尽头的风筝，天上雨雾太重，阿妈总是飞得东摇西晃、迷迷怔怔。
　　阿爸烟瘾重。阿妈曾和小雅艾说，你爸在外面太辛劳了，又想我们，只有抽烟打发，我们莫怪她。小雅艾不知道阿爸想不想她们，只知道阿爸不在家时，阿妈是很想阿爸的。只要空闲下来，不论小雅艾有没有兴致听，阿妈全部会给她讲阿爸的事情。阿妈说，和你阿爸认识时我已经28岁了，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全部成了两三个娃的妈，但我因为没有中意的人，就一直不愿嫁；也不知怎么着，打工时见了你阿爸，就认定她了。可你阿爸身体不太好，你的外公外婆，一开始强烈反对呢，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勉强同意了。很快我们就有了你。我说只生养你一个妹崽太孤独，想给你生个阿弟，可你阿爸说家里没什么钱，她身体又不好，孩子多了大人小孩全部可怜，就一直不愿答应。
　　以后的事情阿妈没再说，不过，那时小雅艾已记事。她记得阿爸在她刚满六岁时去了一个好远的地方做工，说是采石场。每次回来，阿爸全部会把一沓厚厚的钱交给阿妈，然后把好吃的东西交给小雅艾。
　　再以后就是，家里来了一大群陌生男人，说采石场出了事故，遇难职员的尸体前后已挖出，却一直找不到小雅艾的阿爸。走之前，她们把一本印有一长串数字的红本本留在桌子上，还有一枚银戒子。就在那群人走了后，木格窗外的太阳忽然变成绛色，乌红的光让小雅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凉和刺痛，像漫天而来的冰刃，就地把她戳成了大窟窿。当小雅艾清醒过来寻求阿妈时，只见她靠在村头的大树底下，攥着红本本，手脸苍白，喃喃地说：“你怎么能把我给你的银戒子全部忘戴了呢，我们有钱了，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