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意象的“误读”
作为一种文学意象,“鲲鹏”出现频率之高,是其他文学意象难以相比的。随着后代文学创作的不断刷新,这一文学意象也逐渐积淀了新的文化意蕴。无论作为文学意象,还是作为文化现象,鲲鹏都是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的象征,成为特别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符号。
其实,鲲鹏诞生时,并没有这种诗意的内涵。众所周知,这一意象出自《庄子·逍遥游》。然而,《逍遥游》中的鲲鹏并不能真正地自由翱翔。虽然翼如垂天之云,振翅而飞,激荡千里海潮,搏击狂飙,高翔万里云霄,但是在飞往天池时,必须借助海潮的运动;离开天池时,也必须借助六月的大风。之所以能飞上九万里高空,背负青天,无物可挡,乃因为“风斯在下”,托起了它的“大翼”。否则,即便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无法自由翱翔,更不用说扶摇而上九万里云空。为说明这一现象,庄子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则胶矣,水浅而舟大也。”浮物能否飘起,完全取决于浮力的大小。坳堂之水,只能浮起草芥,不可浮起水杯。同样,如果“风之积也不厚”,无力托起大翼,鲲鹏也会重蹈“置杯则胶”的悲剧,最多不过像斥鴳那样“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也就是说,鲲鹏
翱翔于九万里高空,必须依赖于外部条件——狂风,即庄子所说的“有所待”。
庄子创造的鲲鹏意象旨在说明:在宇宙自然中,无论是直冲云霄的鲲鹏,还是“翱翔蓬蒿”的斥鴳,无论是不知日月春秋的朝菌蟪蛄,还是以千百年为一季的冥灵大椿;在人类社会中,无论是超然物外“辩乎荣辱”的宋荣子,还是“御风而行”泠然轻飏的列子,都有一定的度的限制,只是量的差异,没有质的区别,所以都是“有所待”,不可能达到“逍遥”的自由境界。唯有“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即超越现实,顺乎自然,游心无待,才能真正达到“逍遥”的自由境界。天地之间,能够达到这一境界的人,也只有“无己”的至人、“无功”的神人、“无名”的圣人。换句话说,即使是翱翔九万里的鲲鹏,也无法达到“逍遥”的自由境界。
那么,在中国文学或文化中,鲲鹏如何由“有所待”而转化为自由翱翔的象征呢?
鲲鹏意象的内涵转换,始于魏晋。魏晋文人一面不能忘怀世俗,追求身名俱泰;一面又要越名任心,追求任诞逍遥。这种深刻的内在矛盾,打破了心灵的平衡。因此,他们就渴望在庄学中寻找到一丝精神慰藉。而庄子的境界,他们又无法企及,于是乎,只好通过将庄学世俗化的方式,寻求安顿身心的法门。介于现实与自由之间翱翔飞举的大鹏,也就成为当时文人的心理寄托对象。
通过对鲲鹏的哲学内涵世俗化、意象内涵诗意化的转换,试图重构已被打破的心理平衡。
哲学内涵的世俗化,始于郭象。其《庄子·逍遥游注》题解说:“夫小大虽殊,而放于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岂容胜负于其间哉!”鲲鹏翱翔云空,斥鴳悠游蓬蒿,虽有大小差别,但生存于不同的空间,都能自得其性。而所有事物只要顺乎本性,称乎所能,且又符合各自差异的本性(性分),就是一种逍遥。也就是说,鲲鹏翱翔云空,斥鴳悠游蓬蒿,在逍遥这一点上,二者是没有差别的。同样,“有待”与“无待”也无本质差异。《逍遥游注》又说:“有待无待,吾所不能齐也;至于各安其性,天机自张,受而不知,则吾所不能殊也。夫无待犹不足以殊有待,况有待之巨细乎!”世间万物,只要安于天性,动应自然,有待无待,就是一种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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