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突围 余秋雨
一
住在这远离闹市的半山居所里,安静是有了,但寂寞也来了,有时还来得很凶
猛,,拉下窗帘,隔开窗外壁立的悬
崖和翻卷的海潮,眼睛时不时地瞟着床边那乳白色的 的详细内容上,我们不妨先把案件的底交代
出来。即便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这也完全是一个莫须有的可笑事件。一群大大小小
的文化官僚硬说苏东坡在很多诗中流露了对政府的不满和不敬,方法是对他诗中的
词句和意象作上纲上线的推断和诠释,搞了半天连神宗皇帝也不太相信,在将信将
疑之间几乎不得已地判了苏东坡的罪。
在中国古代的皇帝中,宋神宗绝对是不算坏的,在他内心并没有迫害苏东坡的
任何企图,他深知苏东坡的才华,他的祖母光献太皇太后甚至竭力要保护苏东坡,
而他又是非常尊重祖母意见的,在这种情况下,苏东坡不是非常安全吗?然而,完
全不以神宗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意志为转移,名震九州、官居太守的苏东坡还是下了
,就很值得研究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专制制度下的统治者也常常会摆出一种重视言论的姿态,
有时甚至还设立专门在各级官员中找岔子、寻缺点的所谓谏官,充当朝廷的耳目和
,但实际上弊端甚多。这些具有言论形象的谏官所说的
话,别人无法声辨,也不存在调查机制和仲裁机制,一切都要赖仗于他们的私人品
质,但对私人品质的考察机制同样也不具备,因此所谓言论云云常常成为一种歪曲
事实、
应的法规制约,信马由缰,随意褒贬,受伤害者无处可以说话,不知情者却误以为
白纸黑字是言论所在,这将会给人们带来多大的混乱!苏东坡早就看出这个问题的
严重性,认为这种不受任何制约的所谓言论和批评,足以改变朝廷决策者的心态,
又具有很大的政治杀伤力(“言及乘舆,那么天子改容,事关廊庙,那么宰相待罪")
,必须予以警觉,但神宗皇帝由于自身地位的不同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没想到,正
是苏东坡自己尝到了他预言过的苦果,而神宗皇帝为了维护自己尊重言论的形象,
当批评苏东坡的言论几乎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时,他也不能为苏东坡讲什么话了。
那么,批评苏东坡的言论为什么会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呢?我想最简要的回
答是他弟弟苏辙说的那句话:“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他太出色、太响亮,能
把四周的笔墨比得非常寒伧,能把同代的文人比得有点狼狈,引起一部分人酸溜溜
的嫉恨,然后你一拳我一脚地糟践,几乎是不可防止的。在这场可耻的围攻中,一
些品格低劣的文人充当了急先锋.
例如舒亶,这人可称之为“检举揭露专业户",在揭露苏东坡的同时他还揭露
了另一个人,那人正是以前推荐他做官的大恩人。这位大恩人给他写了一封信,拿
了女婿的课业请他提意见、辅导,这本是朋友间非常正常的小事往来,没想到他竟
然忘恩负义地给皇帝写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检举揭露信,说我们两人都是官员,我又
在言论领域,他让我辅导他女婿总不大妥当。皇帝看了他的检举揭露,也就降了那
个人的职。这简直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人,和何正臣
等人相照应,写文章告诉皇帝,苏东坡到湖州上任后写给皇帝的感谢信中“有讥切
时事之言”。苏东坡的这封感谢信皇帝早已看过,没发现问题,舒亶却苦口婆心地
一款一款分析给皇帝听,苏东坡正在反您呢,反得可凶呢,而且已经反到了“流俗
翕然,争相传诵,忠义之士,无不愤惋”的程度!“愤"是愤苏东坡,“惋”是惋
皇上。有多少忠义之士在“愤惋”呢?他说是“无不”,也就是百分之百,无一遗
,却能使注重社会名声的神宗皇帝心头一咯噔.
又如李定。这是一个曾因母丧之后不服孝而引起人们唾骂的高官,对苏东坡的
攻击最凶。他归纳了苏东坡的许多罪名,但我仔细鉴别后发现,他特别关注的是苏
东坡早年的贫寒出身、现今在文化界的地位和社会名声。这些都不能列入犯罪的范
畴,但他似乎压抑不住地对这几点表示出最大的愤慨。说苏东坡“起于草野垢贱之
余”,“初无学术,滥得时名”,“所为文辞,虽不中理,亦足以煽动流俗”,等
等。苏东坡的出身引起他的不服且不去说它,硬说苏东坡不学无术、文辞不好,实
在使我惊讶不已。但他不这么说也就无法断言苏东坡的社会名声和世俗煽动力是“
滥得”。总而言之,李定的攻击在种种表层动机下显然埋藏着一个最深秘的原素:
,诋毁苏东坡的学问和文采毕竟是太愚蠢了,这在当时加不了苏东
坡的罪,而在以后却成了千年笑柄。但是妒忌一深就会失控,他只会找自己最痛恨
的部位来攻击,已顾不得哪怕是装装样子的可信性和合理性了。
又如王珪,这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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