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没事吧,妈妈? 家庭很奇怪, 当你从略显冗长和叠沓的叙述中跳脱出来时, 你意识到奥兹是一个充满思辩和现实感的作家, 但是, 当你在读他的作品时, 你感觉到他只在写家庭, 他所有的文字都似乎在喃喃自语、回环往复地剖白着情感, 夫妻、母子、父女,爱、婚姻、亲情。丝丝缕缕的爱意, 从字里行间攀爬出来, 诱惑你, 使你进入一个感伤、残酷而又无限繁复的深渊。爱是深渊, 生命本身是一口虚无的井, 有些微的光亮从暗处映现, 却不是为了你的生存,而是为了引你走向死亡。《爱与黑暗的故事》是奥兹最著名的、带有半自传性质的小说。这是一部迷人的小说, 哀伤贯注全篇, 作者努力凝视过去, 试图在尘埃般破碎、断裂的回忆中寻找母亲自杀的原因。在此过程中,过往的一切,父亲、母亲、祖父、外祖父, 他们的形象、性格, 他们的内在秘密的痛苦、失去和损伤逐渐浮现出来。悲伤, 是家庭内部最深的秘密, 甚至难以启齿, 尤其是这种悲伤来自于整个族群的自卑和孤独, 来自于几千年的流浪和被遗弃时。就好像一个人童年时代的创伤, 在成年世界里, 很难再次叙说, 因它已经凝结成一个暗处的疤。对于“悲伤”,奥兹有不同层面的诠释。在“我”和父亲母亲的这个小家庭里面, 悲伤就是沉默, 不言说。父亲和母亲之间有太多欲言又止的 2 东西, 他们彼此了解, 知道自己仍然无所归处, 日常生活的困窘进一步加重了这一沉默的色调。悲伤既是他们的同谋,又是他们之间的阻隔。家族成员身上的政治狂热症,其实是“悲伤”的另一种表达形式。父亲孜孜演讲以色列的政治, 约瑟夫伯伯沉浸于复国主义的狂热, 奶奶努力清除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细菌”,母亲在忧郁中试图于日常生活中寻求安慰。“政治”,如同奶奶身上莫须有的细菌,附着在人上,让人发疯。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也是非常典型的难民心理, 它如同一个黑洞, 吞噬着他们的精神和生活。从第十三章到十九章, 作者以少见的诙谐语调, 讲述爷爷奶奶的家族史。作为说俄语的犹太人, 他们从俄国到美国, 又从美国回俄国, 最终来到耶路撒冷。他们对宗教的游移, 其实是人性、战争和身份所属不断拉扯的结果,“这些来自东欧阴郁的犹太乡村,黎凡特人普遍追求感官享受令其感到困扰,乃至于通过建立自己的隔离区抵御其威胁”。每个人都在一种沉重的集体无意识中生活, 历史的重压及新的生活所形成的新的割裂无法不影响每个人。个人的命运被挟裹其中, 即使没有战争的大灭绝, 文化的无所归依,生活的游离,被迫的各种选择,都使人心生绝望。“家庭”, 作为“宇宙中最神奇的元素”, 它包含着冲突、悖论和人类的悲喜剧。奥兹的作品包含着对以色列历史和政治的探察, 但他并没有通过家庭来寻找以色列的命运, 而是致力于呈现以色列命运如何渗透、改变、塑造家庭及家庭中人物的命运,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呈现个人的存在形态。或者说, 他致力于呈现: 家庭, 作为人类生活的基本纽带, 它以何种悲剧的方式把大的社会冲突一一收纳并化为血液, 由此生成个人的命运轨 3 迹。作者用一种追寻式的语言, 带着个人的疑问、痛苦, 寻找那被语言和生活遗漏的一部分, 寻找那些消失的亲人, 而他们, 都在集中营被毁灭掉了。不是被记忆遗漏, 而是实实在在消失了。这是家族里无法言说的存在, 正是这样的存在构成根本的悲伤和黑暗。在小说一开头, 作者写全家一起去给亲人打电话, 里面夹杂一句成年以后的感叹,“但这不是开玩笑: 生活靠一根细线维系。我现在明白……”成长之后, 这简单的生活情节背后的沉重和恐惧才被意识到, 哪怕是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也因战争而变得无比珍贵。在奥兹的小说中,有一个词必须注意:欧洲。对于以色列人而言,它不是某种知识体系, 或某种修养和谋生手段, 而是个体生存所面对的实实在在的疼痛。上一代犹太人在欧洲教育中长大,欧洲是他们的“家”,地理意义的和心理意义的, 那是他们的“应许之地”。但是, 在不断地被“清洗”中,“家”变成了敌人,比传统的敌人更彻底。这是犹太人几千年以来流浪史的再次呈现, 赖以为家的欧洲遗弃了他们, 而希伯来语也并不是他们的母语, 他们也无法理解正在以色列兴起的集体乌托邦主义。个体的尊严、美好和理想, 在这样的多重遗弃中, 难以抵抗。这些接受了欧洲文明的归国以色列知识分子们精神上无所归依,既要面对被欧洲遗弃的命运,也要面对以色列国家主义的批判。“我父亲可以读十六种语言, 讲十一种语言, 我母亲讲四到五种语言, 但他们非常严格,只教我希伯来语。”父亲会十六种语言,但都已变得不合时宜, 父亲一生只能是图书管理员, 那个时候的耶路撒冷, 拥有博士学 4 位的老师比要来上课的学生多。而他的希伯来语也经常说错,祖父也是。因为希伯来语也并不是他们的母语。回到耶路撒冷, 这些在欧洲成长的犹太人面临着身份的错位和多重的失落。但是,“在那些年,在我的童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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