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Ⅱ》.doc

《沙漏Ⅱ》
饶雪漫(接上期)
莫醒醒(4)
她是蒋蓝,没错,我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玩真的,求你们了……”
我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左脚,心跳得越来越快了,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不远处的蒋蓝用尽我艰难地转回头,他把手中的酒瓶朝我扔来。我没有躲,酒瓶也没打中我,而是砸在地板上。我俯下身子收拾玻璃碎片。他又伸出手,指着我大喊:“住手!你这个孽子!孽子啊!你说,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欠了你什么?我大半辈子都毁了,都被你毁了。你把我送到你妈那去!你把我送到你妈那去!”他一边喊,一边从沙发上滚下来,膝盖在地上迅速地移动,碾过玻璃碎片。他举着的双手,仿佛在等我用手铐把他铐起来。
他逼近我以后,我才发现他在流泪。泪水从他纵横的皱纹里无声无息地流出来。他头发蓬乱,潦倒异常。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我并没有生气;相反,很想把这样一个失常的爸爸搂住,和他大哭一场。可是,他对我掷地有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然然,然然……”

莫醒醒(6)
你可曾知道,她的灵魂从未在你和你的女儿身上?你可曾知道,她在死的那一刻是那样快活而甜蜜?她有多么解脱而放松,你可曾知道?哦,不对,你应该知道,不是吗?你了解一切真相,不是吗?可是,你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
想到这里,我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爬到那幅巨大的黑白照片旁边,举起它。我站起身,把白然的脸转向地面,用力举起它,然后把它摔在地板上。
我不愿意看到她的脸,无论是破碎的还是完好的,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那一刻,我脚下的地板有些轻微的震动。
那惊天动地的破碎声之后,我的耳朵里仿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只看到他抱着酒瓶半躺在地上。我没有听到他的哭声,也没有听到桌下的酒瓶倒地的声音,我只是飞快地跑上楼,把房门锁上了。
这一次,我一滴眼泪也没掉。
我只是感到很累。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从阁楼的小窗户里,数着那些飘过的云彩。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每一朵都被太阳染得通红,那么醉人。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楼下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也不愿意去猜测和关心。我只是数着自己的云彩,一朵、两朵、三朵、四朵……朵朵通红,朵朵醉人。
到第二天我才反应过来,那是夜晚,哪有什么云彩啊?我也是疯了,被他们逼疯了。
这是迟早的事儿。
那天晚上,我在梦里见到许琳。她穿得像个新娘子,头发剪得很短。她伸出手摸着我的脸,又忽然消失在空气里。我睁开眼睛,听到有人在敲小阁楼的门,一边敲一边唤我的名字。
我挣扎着爬起来,开了门。路理弯腰进来了,看着睡眼惺忪的我,问:“中午了,你怎么还在睡?”
我理了理凌乱的睡衣,打了个哈欠,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半。”他说。
噢,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我忽然想起来问他:“你怎么进门的?”
“你爸开的门。”路理说,“我和许老师一起来的。”
我跑到门边,想探头看看楼下的情形。路理在我的身后说:“许老师是来告别的,她调到省里的一所学校去了,明天就走。”
“什么?”我大吃一惊,忽然明白他昨天醉成那样的原因了。
他是爱她的。
“那边邀请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