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及其作品已经成为中国“新时期”文坛上最耐人流连
琢磨的风景之一。他曾是陕南商洛山中的一块璞玉;出道之初,
他并没有过多的奢想,文学于他仅是一种精神与心灵的寄托。生
性柔弱的他,并不喜欢热闹,不喜欢声张地做人;然而当他带着
山野之人的憨厚与灵秀步入文坛的时候,却招来了世人的瞩目。
他曾说“:世上有流言和留言, 流言凭嘴,留言靠笔”①;
“对我来说,写作是天生就喜欢的事,我喜欢用文字说话而不是
用嘴”②。确实,惯于守静抱朴的贾平凹,其人其文早已成为世
纪末中国文坛的一种“现象”,一个富于意义的话题,但这一切
的缘来,靠的并不是他那张嘴,而是他手中的那支笔,那支写尽
人生世事的纤细之笔。如果并无忌讳地把贾平凹与时下那些大规
模地介入现代传媒的“大众名人”相提并论,那么他可说是一个
典型的现代都市“大隐”。“作家”的角色意识与身份定位使贾平
凹清醒地对那些不断膨胀的现代传媒保持着某种警惕;他守着
用文字(作品)与自然和社会进行对话的古老法则一种亘古
①贾平凹:《说话》,见《坐佛》,太白文艺出版社年版,第页。
②孙小宁:《“一切都要等待时间》,《中国文化报》年月日。
的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行规”。迄今,他已创作了八百多万字的
作品;而小说与散文,则又是他二十多年来用得最多的“两套说
话体系”。以“量”而论,四十多部散文作品集(这个数字的统
计止于年月,包括同一作品的不同版本)虽在贾平凹的
整体创作中占的比重并不大(约三分之一弱),但不少读者与论
家,却更喜欢、偏爱他这种富于“独语”意味的“自话自说”。
对贾平凹的创作,评论界吃笔比较多的是他的小说。他的小
说,仅就长篇而言,从《浮躁》到《废都》再到《高老庄》,大
起大落地勾勒出了世纪末中国社会的蜕变流程,蕴含着厚重的社
会学分量。如果把贾平凹的小说作品按创作时间的先后次序排列
在一起,那么称其小说是世纪末中国社会的编年史亦不为过。
在小说中,贾平凹通过意象世界的构筑,表达着自己对历史与现
实、社会与人生的一份态度与看法然而在这种可以虚构的“讲
故事”的文体中,贾平凹作为一个“幕后”的“导演”,我们往
往很难看清他的“本来面目”与“真实想法”;在许多时候还得
借助他在小说后面那种“讲真话”、“不防破绽”的“后记”或有
关的“创作手记”散文文体的一种形式。即便是这样,我们
仍常常把他的小说“读偏了”、“看走眼”最好的例子就是
《废都》。尽管在《废都》发表前后,他为《废都》写下了那么多
“我要说的话”,希望读者能读得慢些,再慢些,但许多的读者并
不以为然,以致对贾平凹通过“废都”建构起来的意象世界所表
达出来的人生觉悟,依然是一知半解甚至完全懂,结果得
“象”而忘“意”。
但在无须任何遮掩与伪饰的散文作品里,我们却看到了一个
“赤裸裸”的贾平凹。在这里,贾平凹真实地表达着自己对天地
人文与艺术人生的感受与思考,从“幕后”走到“前台”,直接
地讲述着自己的欢乐与痛苦,大喜与大悲;讲述着自己对宇宙自
然与历史人生的困惑与觉悟。
如果说贾平凹的小说是世纪末中国社会的编年史,那么,
他的散文则可谓是一部真实地记录他自己二十多年来精神历程的
心灵史。在这无需任何掩饰的散文里,我们清晰地透视出了贾平
凹在小说意象世界里表达的复杂思想情感的“心理底色”。
小说是贾平凹散文“心理底色”的一种映像。小说的“虚”
与散文的“实”完整着贾平凹的精神人格,完整着贾平凹的文学
世界。把“躲”在小说“幕后”的贾平凹和“站”在散文“前
台”的贾平凹对衬在一起,我们看到了一个清晰完整的贾平凹;
把小说与散文置放在一起来解读,我们看到了一幅完整的贾平凹
文学世界图像。
从这种意义上说,贾平凹这两百多万字的散文作品,是我们
进人其五百多万字小说世界的一条重要道。
因此,在我看来,对贾平凹的创作而言,作为两种不同的
“说话体系”,散文与小说同样重要,缺失任何一者,都不可能对
其文学创作有一个完整的理解。
而若从文学史的角度论,我以为贾平凹的散文比小说更具有
研究价值。关于这一点,时间将会证明,无需在此多作辩说。
有意思的是,就贾平凹本人来说,散文写作不仅在“量”上
不能与小说同日而语,而且在创作的劲头与势头上,亦表现得断
断续续,呈现出阶段性和情绪化的特点。作为一个“散文革命
家”,贾平凹有自己独特而完整的“散文观”与理论系统,他甚
至把散文的创作作为安妥与延续自己精神生命的一种重要方式。
但是,当被问到他会不会“全身心投入散文创作中”去时①,贾
平凹却迟疑了。在
贾平凹散文研究-社会科学丛书 来自淘豆网m.daumloan.com转载请标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