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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二和他的驴
“谁见了俺家的黑驴哎――哎嗨嗨――”天刚擦黑,驴二老婆嘹亮悠扬的喊声就从她家西厢房的房顶上荡了开来,在渐渐静寂下来的小村里绕了一圈,就随着烟囱里冒出的缕缕青烟飘向昏暗的夜空。有几只狗应和着“汪汪汪”地叫起来,和驴二老婆的喊声此起彼伏,使死气沉沉的小村突然有了灵气。驴二老婆探下身来,问正在门台上抽着烟发呆的驴二:他爹,行了不?
驴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房顶上扶着烟囱的瘦小的婆娘。她肥大的裤褂,在秋风里抖抖索索的,像一只挂在烟囱上的飘落的风筝。驴二冲她木然地点了点头。驴二老婆就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快速而敏捷地顺着梯子爬了下来,让人怀疑她的年龄不是72而是27。
吃罢晚饭,驴二习惯地从口袋里挖了一瓢麸子往牲口棚走,一进去才醒过味来:驴槽空空的,黑驴没了。于是又在那里呆呆地愣了半天。驴二老婆知道,驴二和黑驴的感情就像她和驴二的感情一样的铁。也可以说没有黑驴就没有他驴二。
其实驴二的大名叫王宝全,因为他长了一张太长的脸,在家又排行老二,而且在生产队里又使了辆驴车,所以人们就“驴二、驴二”地叫开了,以至人们都忘了他的真名。说起这黑驴,那可真是驴二的命根子。
那会儿干活记工分,到年头上才能分点麦子面吃。平时能吃上棒子面饼子、红薯面窝窝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所以那时候人们的面色都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黑黄色。
可是驴二就沾了驴的光。原因是他在生产队里赶驴车,给队里的轧花机四处接棉花,大队里给驴配了黑豆饲料。不用说这饲料有一半就进了驴二的肚子,因此驴二老是红光满面的,而且驴二也常常偷着给老婆孩子带回点去。虽然吃着牙碜点,但洗一洗也没什么,嚼着还是满香的。接长不短的驴二一家就这样的改善一回。
正因为如此,驴二就觉得对不起那黑驴,所以对那黑驴也格外的好:草给它砍最嫩的,水让它喝最清凉的,而且每天不管多累,都要给驴刷刷身上的毛:就是这样,每次和驴争嘴吃的时候,驴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总是很歉疚地说:兄弟,你别怪俺嘴馋,俺也是没办法,俺一辈子会记着你的好。说这狗通人性,其实驴也通人性。相处的久了,驴二和黑驴就处出了感情儿。每次驴二给它在槽里撒上料,驴二不先吃,它也不吃,为此感动得驴二都想掉泪,待驴更像他的亲兄弟一般。
有一次,驴二赶着车去外地接棉花,半路上就发起高烧来,昏迷在了车上。要说也怪,那驴就自己掉转头,驴不停蹄地把驴二拉了回来。医生说亏了那驴跑得快,才保住了驴二的命。从那以后,驴二和黑驴的感情更是加深了,除了睡觉不和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要端碗饭和黑驴一块吃,有时还把手里的干粮掰给黑驴一块。后来分了责任田,驴二就东借西借凑足了钱,把黑驴买了下来。
这黑驴也着实地给驴二卖了力气。别人家的驴得配上别的牲口才能耕啊耙啊的,可驴二的黑驴自己就能干。村里的人们都羡慕驴二,说他的驴是神驴
――黑驴出马,一个顶俩,驴二也是心里美滋滋的。当然有时候干累活的时候,驴二也是心疼黑驴,于是就在旁边拴个套绳和驴一块拉,让老婆在旁边牵着或者在后面扶着。别人看到了就大笑,说:“驴二啊驴二,你可真成了驴老二了。”
驴二勤快,驴也不偷懒。驴二种什么总是比别人多收多卖钱。驴二高兴,驴也跟着“嗯啊,嗯啊”兴奋地叫。慢慢的,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拖拉机。驴二的眼也花了,背也驼了,驴也拉不动犁了。儿子说:把那黑驴当宰茬卖了吧,要是老死在家里可是一个钱儿也不值了。驴二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