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跑警报,作文汪曾祺:跑警报西南联大有一位历史系的教授,--听说是雷海宗先生,他开的一门课因为讲授多年,已经背得很熟,上课前无需准备;下课了,讲到哪里算哪里,他自己也不记得。每回上课,都要先问学生:&qut;我上次讲到哪里了?&qut;然后就滔滔不绝地接着讲下去。班上有个女同学,笔记记得最详细,一句不落。雷先生有一次问她:&qut;我上一课最后说的是什么?&qut;这位女同学打开笔记夹,看了看,说:&qut;您上次最后说:'现在已经有空袭警报,我们下课。'&qut; 这个故事说明昆明警报之多。我刚到昆明的头二年,三九、四○年,三天两头有警报。有时每天都有,甚至一天有两次。昆明那时几乎说不上有空防力量,日本飞机想什么时候就。有时竟至在头一天广播:明天将有二十七架飞机昆明轰炸。日本的空军指挥部还真言而有信,说准! 一有警报,别无他法,大家就都往郊外跑,叫做&qut;跑警报&qut;。&qut;跑&qut;和&qut;警报&qut;联在一起,构成一个语词,细想一下,是有些奇特的,因为所跑的并不是警报。这不像&qut;跑马&qut;、&qut;跑生意&qut;那样通顺。但是大家就这么叫了,谁都懂,而且觉得很合适。也有叫&qut;逃警报&qut;或&qut;躲警报&qut;的,都不如&qut;跑警报&qut;准确。&qut;躲&qut;,太消极;&qut;逃&qut;又太狼狈。惟有这个&qut;跑&qut;字于紧张中透出从容,最有风度,也最能表达丰富生动的内容。有一个姓马的同学最善于跑警报。他早起看天,只要是万里无云,不管有无警报,他就背了一壶水,带点吃的,夹着一卷温飞卿或李商隐的诗,向郊外走去。直到太阳偏西,估计日本飞机不会了,才慢慢地回。这样的人不多。警报有三种。如果在四十多年前向人介绍警报有几种,会被认为有&qut;神经病&qut;,这是谁都知道的。然而对今天的青年,却是一项新的课题。一曰&qut;预行警报&qut;。联大有一个姓侯的同学,原系航校学生,因为反应迟钝,被淘汰下,读了联大的哲学心理系。此人对于航空旧情不忘,曾用黄色的&qut;标语纸&qut;贴出巨幅&qut;广告&qut;,举行学术报告,题曰《防空常识》。他不知道为什么对&qut;警报&qut;特别敏感。他正在听课,忽然跑了出去,站在&qut;新校舍&qut;的南北通道上,扯起嗓子大声喊叫:&qut;现在有预行警报,五华山挂了三个红球!&qut;可不!抬头望南一看,五华山果然挂起了三个很大的红球。五华山是昆明的制高点,红球挂出,全市皆见。我们一直很奇怪:他在教室里,正在听讲,怎么会&qut;感觉&qut;到五华山挂了红球呢?--教室的门窗并不都正对五华山。一有预行警报,市里的人就开始向郊外移动。住在翠湖迤北的,多半出北门或大西门,出大西门的似尤多。大西门外,越过联大新校舍门前的公路,有一条由南向北的用浑圆的石块铺成的宽可五六尺的小路。这条路据说是古驿道,一直可以通到滇西。路在山沟里。平常走的人不多。常见的是驮着盐巴、碗糖或其他货物的马帮走过。赶马的马锅头侧身坐在木鞍上,从齿缝里咝咝地吹出口哨(马锅头吹口哨都是这种吹法,没有撮唇而吹的),或低声唱着呈贡&qut;调子&qut;: 哥那个在至高山那个放呀放放牛, 妹那个在至花园那个梳那个梳梳头。哥那个在至高山那个招呀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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