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35 | 一陕北说书,是一种流传在陕北地区的说唱艺术。关于这门说唱艺术的历史,没有人能说清楚。清代的《榆林府志· 艺文志》里记载说“康熙九年,刘第说传奇,颇靡靡可听”。这大概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条直接资料,证明陕北说书至少在康熙年间就已经很兴盛了。但在康熙年间兴盛,不能说在康熙年间才出现,按常理推断,至少在这以前就已经历了一个不短的孕育和发展过程了。陕北说书真正能说清楚的历史是从韩起祥开始的。从韩出生的 1915 年算起,也不过 90 多年的时间。从韩起祥留下的音频资料看,韩的说书宏大庄严,主要用的是过去的“靠山老调”,听起来有点像“巫神”,内容上主要表现阶级斗争和共产党领导穷人翻身得解放的故事。陕北说书从韩起祥到张俊功是一个巨大的转折。张俊功的贡献在于把陕北说书从过去比较单一、沉闷的“靠山老调”中解放出来,大量吸收了陕北民歌、道情、眉户、碗碗腔、秦腔等音乐和戏曲元素,打造出了一种他自己命名为“眉花调”的说书音乐。在形式上也大胆突破,将“一人坐唱”改为“一人陕北说书□狄马| 136 | 站唱,多人伴唱”,同时又打破了传统的只有盲人才说书的偏见,大量招收明眼弟子、女弟子说书,整体上提高了陕北说书艺人的文化层次和表演能力。从张俊功开始,陕北说书又恢复了千百年来“才子佳人,忠臣良将”的话本传统,抛开了单纯为某一时期的政治宣传服务的路子;在音乐方面,他打造的“眉花调”,委婉动听, 幽默滑稽,更加适合现代人的耳朵了。在现代文化体系中,陕北说书到底具有哪些值得研究的价值呢? 首先从思想价值方面看,它的大部分作品虽没有走出“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传统叙事文学的老路,但一些优秀作品已经超越了儒家功利主义的人生观,上升到了一种勘破生死、无亲无别的老庄境界。有一个经典小段叫《十不亲》,其中张俊功的版本是这样的: 天道说亲不算亲,金鸡玉西。日月如梭赶了个紧,也不世上多少人。地道说亲才不算亲,不晓了够多少人。人吃黄土常常在,黄土吃影无踪。爹娘亲来才不算亲,生下命归阴。不管这儿女过成过不成墓窑里躲安稳。儿女说亲才不算亲,成人膀硬。在老人跟前没点疼心,未倒把眼瞪。男人家亲也不算亲,狼心是男人。张俊功在乡间演出| 137 | 抓髻夫妻暖不热个心,后老婆娶过门当神神。女人家亲才不算亲,铁心铁肠都是女人。等到他男人命归阴,撇下些儿女她配了旁人。弟兄亲来也不算亲,婆姨娶过门把家另。弟兄家另家狼虎心,大凡小事不如旁人。亲戚亲来才不算亲,有酒有肉才来往紧。你如果一下贫穷了,亲姊哥妹不上你的门。耍赌的亲来才不算亲,赌博人挣发有几个人? 输了你的银钱落些臭名,把好子弟混得都不能正经。串门子的(陕北方言把偷情叫“串门子”)亲来才不算亲,长期到老有几人? 瞎费你的银钱妄操你的心,临完完尽闪下一场空。劝了耳朵劝不住心,听不听来要记在心: 再不要交朋友搭伙计,都是咱们男人家的瞎主意。为人再不要把五红(陕北方言, 指男人的五种毛病:吃喝嫖赌偷)爱, 五红杀人倒比钢刀快。银钱亲来也不算亲,人因为一分洋想把气争。死下断了那口元阳气,把黄金赍(美)玉都全丢哩。这就叫一段段十不亲,说到哒家(这里)算完成。我第一次听这个段子大约是在 2000 年前后,当时就觉得很震撼,以后又反复听了不下百遍。后来又读了一些同类主题的文学和宗教典籍,竟惊讶地发现:这个由不识字的民间艺人创作的段子达到的思想高度,和东西方一些经典著作如《红楼梦》中的《好了歌》等,已经没有什么区别。陕北地处偏僻,长期以来又深受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的影响,历史上饱受战乱和贫困之苦,反映在说书里就有一种对生命和历史无以名状的苍凉和悲哀感;同时也有一种大悲痛之后的大释然。有一个小段叫《劝世人》,里面有这样的唱词: 表演时的全部行头, 怀里抱的是三弦,腿上绑的叫刷板。| 138 | 东海年年添新水,西山日日落太阳。河南相州有个文王瓮,山东曲阜出过圣人。汉朝有个诸孔明,明朝里有过(个)刘伯温。他二人能掐都会算,转的花花定乾坤。如今山水依然在,见人争名夺利来。众明公不信往路上看,入土的都在土上站。“入土的都在土上站”,这是陕北人对生命的认识。有了这样的认识,人们看待历史和自身的生活就豁达得多了,幽默得多了。当然,这样“高端”的东西在陕北说书里是不多见的。它的大部分作品还是没有跳出传统叙事文学的框子。爱情戏多半是公子落难,佳人相随,最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公案戏多半是坏人当道,好人蒙冤,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眼睛,等一个清官—一般是包文正一出来,坏人就会被绳之以法,好人的冤屈就会随之昭雪。历史剧多半脱不了“奸臣害忠良”的窠臼。还有一点很有意思,陕北说书里男人不调戏女人,都是女人调戏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很简单:这些作品都是的,而且是读书的男人写的。再说就是“高考”落榜的男人写的。身就已经很不幸了,再加上读书,大不了,中不了举就更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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