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地山:枯杨生花
许地山:枯杨生花
秒,分,年月,
是用机械算的时刻。
白头,绉皮,
是时刻培养的肉身。
谁曾见过心生青丝?
起了皱纹?
心花无时不敞开,
虽寄在愁病身、你还装做不知道么?快请你主人出来。 ”
小厮看见老婆子气愤, 很欠好惹,遂必恭必敬地说: “老太太敢是大人的亲眷? ”
“什么大人?在他娘面前也要排这样的臭架。 ”这小厮很惊奇,由于他主人的母亲就住在楼上, 哪里又来了这位母亲。 他说:“老太太莫不是我家萧大人的 ”
“什么萧大人?我儿子是金大人。 ”
“或许是老太太走错门了。我家主人并不姓金。 ”
她和小厮一句来,一句去,说的怎样是,怎样不是 —— 闹了一阵还分辩不清。闹得里面又跑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却认得她,一见便说:“老太太好呀!”她见是儿子成仁的厨子, 就对他说:“老宋你还在这儿。
你听那憎恶的小厮硬说他家主人不姓金, 莫非我的儿子改了姓不成? ”
厨子说: “老太太哪里知道?少爷自上一年年初就不在这儿住了。这儿的东西都是他卖给人的。 我也良久不吃他的饭了。 现在这家是姓萧的。 ”
成仁在这儿原有一条营生的路途, 不防范年来光景变迁, 弄得他朝暖不保夕寒, 有时两三天才见得一点炊烟从屋角冒上来。 这样日子已然活不下去,又欠好坦白地告知家人。他只得把房子交回东主,全部家私能变卖的也都变卖了。 云姑其时听见厨子所说, 便问他现在的住址。厨子说:“一年多没见金少爷了, 我真实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记住他对我说过要到其他当地去。 ”
厨子送了她们二人出来,还给她们点拨道途。走不远,她们也就
没有主见了。媳妇含泪低声地自问: “咱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但神通
过敏的老婆子认为媳妇奚落她,便使气说: “往去向去! ”媳妇不敢再
作声,只默默地扶着她走。
这两个村婆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 亲人既找不着,道途又不了解,各人拎着一个小包袱, 在街上仅仅交游地踱。 白叟家走到极疲倦的时分,才对媳妇说道: “咱们先找一家客店住下罢。但是 店在哪里,我也不了解。 ”
“那怎样办呢? ”
她们俩站在街心商议, 可巧一辆摩托车早年面慢慢地驶来。 因着警号的声响,使她们靠里走,且留意那坐在车上的人物。云姑不看则已,一看便呆了大半天。媳妇也是如此,惋惜那车不等她们嚷出来,已直驶曩昔了。
“刚才在车上的,岂不是你的老公成仁?怎样你这样目瞪口呆, 也不会叫他的车停一会? ”
“呀,我真实看呆了! 但我怎好意思在街上随意叫人? ” “哼!你不叫,看你今晚上往哪里住去。 ”
自从那摩托车曩昔今后, 她们心里各自怀着一个意思。 做母亲的想她的儿子在此地享乐,不管她,教人瞒着她说他穷。做媳妇的认为老公是另娶城市的美妇人, 不要她那样的村婆了, 所以她背地里也抱怨自己的命运。
前后无尽的路途,真不是容人牵挂或抱怨的当地呀。她们俩,无论如何,总得找个住宿的地点;眼看太阳快要平西,若还犹疑,便要露宿了。在她们心绪紊乱中,一个巡捕弄着手里的大黑棍子,撮起嘴唇,优悠地吹着些很庸俗的歌调走过来。他看见这两个妇人,踪迹反常,就向前盘查。 巡捕知道她们是要找客店的旅人,就遥指着远处一所栈房说: “那间便是客店。 ”她们也不能再走,只得听人点拨。
她们认为大城里的路途也和村庄相同简略, 人人每天都是走着相同的旅程。所以第二天早晨,老婆子顾不得梳洗,便跑到昨日她们与摩托车相遇的街上。她又不大认得道,好简单才给她找着了。站了大半天,虽有许多摩托车从她面前通过, 但是她心意中的儿子老不在各辆车上坐着。她站了一会,再等一会,巡捕当然又要上来盘查。她评头论足,极力描述,大半天巡捕还不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巡捕只好教她走;劝她不要在人马扰攘的街心站着。她沉吟了半晌。才一步一步地踱回店里。
媳妇挨在门框周围也期望良久了。她热望着婆婆给她好音讯来,故也不歇地望着街心。从早晨到中午,总没脱离大门,等她看见云姑仍是单独回来, 她的双眼早就嵌上一层玻璃罩子。 这样的绝望并不希奇,咱们在每日日子中有时也是如此。
云姑进门,坐下,喘了几分钟,也不说话,仅仅摇头。良久才说:
“无论如何,我总得把他找着。 可恨的是人一兴旺就把家忘了, 我非得
把他找来清算不行。 ”媳妇虽是哀痛, 还得挣扎着安慰别人。 她说:“咱
们至终要找着他。但每日在街上候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雇人处处
探问去更稳当。 ”婆婆发怒了,说: “你有钱,你雇人探问去。 ”静了一
会,婆婆又说: “横竖那条路我是认得的, 明日我还得到那里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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