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女人.doc

迷宫中的女人周佩红发表于 2008-8-27 9:39:00 历史上有些神秘地方的神秘文明,是突然辉煌又突然消失的。在南美中部有玛雅文明,在欧洲爱琴海地区有克里特、迈锡尼文明,在中国新疆有古楼兰文明……那里曾矗立起灿烂的神殿或迷宫,发生过奇异的事件。一个去过楼兰的人对我说,她在那边的遗址上拾到一些残损的首饰,手镯以及指环,她因此而对古楼兰女子生出一些遐想。她猜,她们美丽、富有、浪漫。迷宫已经消失。这些遐想,又依附在什么之上?水月镜花迷离飘忽,而实像又会给想象上另外一课吧。实像给想象上了另外一课。这是我在见到她,一个克里特女子时想到的。她娇艳而有风情,一点不显古老。一条打着精细小褶的短衬衣装饰了她。衬衣的布料有点透明,像是罗纱,又似一种细麻布。领口很低。发束(像是一条长辫)拢在耳朵后面,垂在肩背上。嘴唇鲜红至耀眼,黑眼睛大而明亮,肤色雪白娇嫩。重要的是她的神态,既有一种不听命于他人的气势(你可以说是傲然,也可以说是自信),又散发出一种接近纯真的性感,让我想到茶花女。是的,她像极了近代欧洲上流社会的一个时髦女郎。但她出现在克里特岛上克诺索斯王宫的壁画上。那是四千年前的奴隶制社会壁画已成残片。考证者说,她近旁有成排的宫女和奴仆,旁边还有男人,他们正热切地观望或等待什么——很可能,在等待祭品的到来。而我只看到她挺直的脖颈,并因此认为,她的身子也一定笔直,不管站着还是坐着。没有迹象表明她是宫女或王后。有人说,她是一个女祭司。女祭司即那种接近于神的女子。她是吗?或不是?我对这个并无兴趣。我看到的就是一个美艳女子,并由此想象她身处的物质环境可能是丰裕的。也许她经常出入于米诺斯王的克诺索斯王宫(相传那是座著名的迷宫),以至最终被画在它的墙壁上。她那么灿烂,是因为宫里采光很好?她穿得单薄,是因为宫里有暖气装置?她衣裙的飘摆曾使多少人心旌摇荡?她在那些上粗下细的圆柱间穿行时,是一阵风,还是一个魅人的影子?看来她不会搭乘那种送老人们上下楼的设备(类似今天的电梯),总是走动。她也会像当时的风尚那样爱好体育吧,这样,臃肿肥胖就远离了她。她也真是一个女祭司也说不定,所以能自由出入于王宫,还能获得优厚的供养。白天,她会和国王王后们一起在王宫北面那个可容纳五百人的剧场里,看女艺人表演逗牛:一头孔武有力的牛,被一个窈窕女子逗得团团转。女艺人穿紧身衣,腰肢妩媚,头戴一顶长翎花冠,与牛几乎在徒手对阵,两臂挥舞,身体闪动,忽又窜到牛背上翻滚,跳跃。简直看得她发呆。她一会儿捂嘴惊叫,一会儿摇头轻叹,像一个十足平凡的姑娘。演出结束后,她还去了趟厕所——这个私密场所设计得十分先进,是注水式的,没什么异味。她洗净手,慢慢走出这座迷宫,回到家。我不能想象她的家。女祭司应该没有家人,正如没有凡俗的生活。夜幕降临,她愈来愈回归她的本职。跟那个白天里逗牛的女艺人一样,她出现在一个广场的中央, 被一圈人围着。她面前有一个熊熊的火坛,天地间有许多神灵在飞舞——不管她是不是真能看到。在她身旁,一队男人和一队女人背对背排列,她的女助手肩挑两只瓶子,石基两旁各立一把斧子,斧上还停着一只杜鹃。音乐像一条从冬眠中苏醒的蛇,慢慢地抬起头来,伸展。她的女祭司工作开始了。气氛庄严神秘,还有点儿可怕。可说到底,这些东西真的跟她有关系吗,跟这个娇艳甚至柔弱的女子?这只是她生活中一个经常而固定的场景吧,就像一间起居室,一个桌子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