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花保存起来。我们谁都不情愿那花在正式演出之前有一点的破损。我们都珍爱那朵红花。那么大的花平常是不能戴在头上的,只有跳舞的时候能。而跳舞,仅仅是生活里的一个瞬间。我们都珍惜那个可以戴着红花的瞬间。我们只是六个,我们班有二十多个女生,她们没有被选中,她们没有红花,她们没有这样的瞬间。
我进门就望见教师身边桌子上有一朵孤零零的红花,那朵红花是我的。除了商教师在等着我之外,这朵红花也在等着我。我的那五个同学顶着五朵大红花,像顶着五盏红灯,我觉得教室被照亮了。我此时此刻仍记得商教师在那个早上望见我时说的一句话,她说,我就担忧你来不了。然后她呼出一口长气。她一边把这句我记了三十年的话说出来,一边就起先给我化装。她化得很快:先往我的脸上打一层粉,然后再把脸蛋和唇涂红,然后把眉毛和眼线涂黑,根本就化完了。我记得她把我的脸弄好了后,向后退一步,歪着头看了看,最终,她转身把桌子上的那朵大红花系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们的舞蹈是很热情的舞蹈,为了防止我们的红花在跳动的时候掉下去,商教师把红花下面的线绳与我们的头发捆在了一起。这样无论我们跳多高,怎样拼死地晃动我们的头,那花都是坚固的,只要我们的头发不掉下来,那红花就掉不下来。教室里没有镜子,我们也不须要镜子。我们六个女生,已经是一样的了。我们相互看看,就望见了镜子。我们都看到了五个自己。 到那朵大红花被戴在我的头顶,商教师的全部打算工作就做完了,接下来我们应当启程了。我们的学校离汇演的公社礼堂相距四公里,我们得走过去。我记得当时应当是六点半左右,走一个小时,七点半我们应当能到了,稍休息,到八点,那演出就应当起先了。
我们已经从教室里走出来了,我记得是在操场上望见我姐姐的。我姐姐比我大七岁,那时她十七八岁了,跟我们的商教师年龄相仿。我记得姐姐没说话,她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拽住了我头上的红花。我不知道姐姐要干什么,当我望见我头上的红花飘落到地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姐姐干了什么。我头上的红花是很坚固的,但是再坚固它也打不过一只手。姐姐的手又气愤又哀痛。这样的手是比平常的手有力气的。姐姐的手在一瞬间就摧毁了商教师的全部防备。红花带着我的几丝头发飘落在了操场上。我的头发突然散开了,早春的风马上就吹过来了,我的头发在风里混乱得不成样子。我的那些头发,跟那朵红花已经建立起了感情,它们相互喜爱。在风里,头发伸出了许多只黑色的手,但是手怎么也抓不到那朵落在地上的红花了。花朵一旦落到了地上,就死了,谁也救不活。姐姐不说话。姐姐用手说话。她的话因此有力气。商教师不敢说话。商教师的手此时此刻毫无用处。她的手忙了一个早上,建立了一个早上,此时此刻,商教师的手累了,她再也没有力气建立什么了。姐姐的手没有遭到任何阻挡,那手拽掉了我头上的红花之后,并没有完成使命,她又望见了我脸上的红色。姐姐的手再次攻击了我――姐姐的手在那个早上突然跟红色成了仇人――她抹得是那么不当心,我的脸和嘴唇在她粗暴的手的抹擦下是那么难过。我的哭声早就响起来了。在那个早上,命运支配我必需哭,我躲都躲不开。姐姐用有力的手把我身上的红色都去除干净后,拽着我的一条胳膊把我往家里拖。我必须是不情愿回家的,我必须是把力气都用在了回家的反方向上。但是姐姐比我大得太多了,她太有力气了,她中学都毕业了,我怎么是她的对手。姐姐的手是那么有力,我的抵抗是那么不起作用。 我一路被姐姐拉回来了。我是什么时候起先哭泣的?应当是头上的那朵红花被拽掉扔在地上的时候。我的哭始终在持续,到家院子里的时候还没能完毕。我们家的那个早上太静谧了,全部的人都不说话,全部的话都是那么低。当我被姐姐拖拽着来到这个静谧的院子里的时候,我就听到了我自己的哭声。我的声音是那么大,成为那个早上我们家唯一的声音。但是,那院子里全部的人,全部的听到了我的哭声的人,都认为我是在哭我的父亲。只有我知道我在哭什么。只有姐姐知道我在哭什么。但是姐姐什么也不说,她只负责把我从一个错误的位置上订正过来。姐姐是我的命运派来的,他们是一伙的。命运那个坏家伙望见我不听他的,就
刚好地派姐姐来了。假如她晚来几分钟,我们就走了,我就能走到命运之外,可是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不然谁还怕命运那东西。他可怕就可怕在他在该来的时候必须会来,不会迟到。 我试图从父亲的葬礼上逃走,但是我失败了。我像一个越狱失败的囚犯,我将面临更长的刑期。
母亲端给我一碗饭。在那个有蓝边的瓷碗里,有一半大米饭,一半豆腐。那天的碗必须不够用了。母亲必须是听到了我的哭声,不然,在那么多人的家里,母亲是怎么知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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